这份血书,得来实在不易。
实则是徐谦牺牲了色相,每日跑到陆家,请求陆家老太太的帮助。
说是色相自然是夸张,不过围着这老太太身边转,讨好的话可是不少。
徐谦眼尖,知道陆家这位老太太曾经定是一个不凡的人物,有她出面,事情就好办的多了,老太太一声令下,陆家子弟们比狗还忙,一个个乖乖联络各自的故旧同僚,终于是将这份血书凑了上来。
这份奏章上,印着数百个血印,徐谦不能保证这是人血,或许姓陆的家伙怕疼,拿了鸡血来冒充也不一定,不过徐谦并非是吸血鬼,自然没兴趣理会这个,只要他们表了这个态也就成了。
他翻开血本,一字一句的道:“倭寇犯边,凡我大明将士……请陛下下旨,调卑下南下靖边,虽死无憾!”
其实血本的言辞并不震撼,大老粗的文墨有限,也不可能做出花团锦簇的文章来,徐谦念毕,虎目四顾,道:“古语有云,文官不爱财,武官不怕死,则社稷定矣。现如今我大明将士忠贞不二,愿为陛下分忧,为天下百姓雪耻,奈何文官为何爱财,听到平倭二字,动辄是国库不足,又或者是虚言推诿。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武官虽未受圣人熏陶,都知道成仁取义的道理,又为何这朝上饱读诗书的衮衮诸公,反而不恤民间之苦,下官敢问,若是太祖在的时候,倭寇会有这样嚣张跋扈吗?成祖皇帝在的时候,谁敢捋我大明虎须,嘉靖朝。人口比之太祖、成祖之时增长了数倍不止,带甲之士亦是两倍之数,国库岁入也远远超过太祖之时,何以反而胆小怕事,百姓们被贼寇残害,大家视而不见,倭寇犯我大明天威,诸公还是视而不见,那么要到什么时候。诸公才能看得见,下官只记得,各个官衙门口,都立着太祖遗训: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下官能说的,也只有这么多。诸公若是不怕被江南万千百姓视之为寇仇,不怕军中将士们视之为软弱无能,不怕后世之人为之羞愧,那么,今日诸公但可以反对!”
大殿中默然了。
话说到如今这个份上,虽然是充满了火药味,可是这些读书人出身的官员。终究还是有些触动,谁不在乎名声,谁不在乎身前身后之名,反对来反对去。终究还是为了一己私利,现在徐谦稳稳的树立了光辉的形象,现在反对他,怕真有遗臭万年的可能。
毛纪脸色微微一动。倒不是他改变了主意,而是他发觉到了所有人的表情变化。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上了徐谦的当,他提出了许多困难,可是都被徐谦拿出真凭实据来证明他的所谓难处都站不住脚,现在该怎么办?是继续坚持,还是退一步海阔天空?
就在这犹豫片刻的功夫。
方才还说话说道这里的徐谦似乎还觉得不够,又补充道:“丑话说在前头,下官虽是朝廷命官,可是同样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就有是非好歹之分,有欢喜,也有愤怒,下官虽只是一介编撰,人微言轻,可是下官的同乡正在被倭寇杀戮奸淫,今日谁若是反对平倭,将来江南但有一个男子被倭寇残害,有一个女子被倭寇凌辱,这笔账,下官和千千万万的同乡,就都算在这个人头上,匹夫一怒无非是血溅五步而已,下官这个官,宁肯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