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办成了坏事,现在非要说谁来负责已经没有意义了,嘉靖担心的是等到钦差去了江南,若真的查出一个个耸人听闻的消息,必然会造成轰动。
他慢悠悠地道:“这新政怕是维持不下去了,假若这巡按御使所言不差,事情只怕很是棘手,徐爱卿,事到如今,你怎么办?”
徐谦沉吟片刻,道:“新政不能废,一旦废止,又有多少人要跳出来?尤其是当年反对新政的大臣,此刻怕是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新政若是不在,那么便是陛下错了,微臣的意思,这新政并没有错,错只错在事先考虑并不周详,许多措施没有做好,比如这卫所革新,虽然卫所是革新了,可是只改变了军制,可是从前的旧武官却依然是新军的骨干,陛下想想看,这样一群人,如何担负的起新军?他们以往的各种旧习气,从吃空饷到杀良冒功,又有哪一样少了?”
嘉靖叹口气道:“那么如今之计该当如何?”
徐谦道:“一方面彻查弊案,另一方面,陛下立即传旨下去……”徐谦的眼眸里掠过了一丝杀机。新政之所以维持不下去,和某些人暗中捣乱不无关系,这些人既然反对不了江南卫所的新政,就索性在背后使绊子,现在造成了如此后果,徐某人也就不客气了。他毫不犹豫地道:“陛下应当立即传旨,命厂卫彻查兵部,微臣听说,兵部对江南的新政很是抵触,其中兵部的许多官员甚至早先就放言,编练新军必定不能成事,新政刚刚开始。身为相关的官员,如此肆无忌惮,他们是什么居心?况且,现在查一查兵部,揪出点舞弊案子出来,正好……”徐谦脸色漠然,一字一句地道:“正好可以把新政的干系推到他们的头上。”
这一手确实够狠,人是一步步成长的,徐谦的狠劲如今也是与日俱增。这朝中充满了刀光剑影,今日你不对别人狠,明天这些暗中阻扰你的人就会得意洋洋地跳出来对你无情。还不如事先查几个兵部的弊案出来,等到江南那边有了查实了此事,正好将新政的失败一股脑的全部送给这些家伙。反正这些家伙平时在江南新政的问题上没少下绊子,他们既然因私废公,那么正好成全了他们。
嘉靖眸光一亮,立即明白了徐谦的意思,新政失败,并非是决策失败,那么自然是执行出了问题。是谁执行出了问题?这兵部的干系还脱得开吗?不拿几个人杀鸡儆猴,还真以为宫里是好欺负的?
嘉靖朝黄锦招招手道:“去,叫朱宸入宫。”
黄锦在旁听得心惊肉跳,连忙道:“奴婢遵旨。”
徐谦趁机又道:“这其次。江南各卫的新军既然失败,那么就必须拿个榜样出来,让天下人看看,若不是下头官吏欺上瞒下。这新军必定不是酒囊饭袋,武备学堂和皇家学堂其实许多措施也与新军相似。陛下何不让天下人瞧瞧这皇家、武备新军的厉害?如此一来,正好可以堵住不怀好意之人的悠悠之口。趁着过年,陛下可以定个时间,在京畿附近会操新军。”
嘉靖深以为然,虽然皇家学堂和武备学堂名为学堂,实则和新军并没有什么分别,现在新政变成这个样子,肯定有人借口抨击,一方面需要寻找替罪羊,还有那些暗中反对新政的官员,另一方面,自然该展示一下新军真正的实力,将这武备学堂和皇家学堂的人拉出来,摆出架势操演一番,却也不失为一个妙策。
嘉靖点头道:“很好,这件事,朕会筹备,皇家学堂那边要及早做好准备,要像个样子出来。”
徐谦颌首道:“微臣遵命。”
二人又说了一些话,说到新政的失败,嘉靖的脸色很不好看,他虽是天子,就算是好大喜功,弄出个新政来,按理来说,下头的臣子本应该尽心尽力,妥善的执行下去,谁知道某些人不如此,反而处处的阻挠,仿佛只有阻挠了新政,才能显出自己的先见之明,只有让天下人都知道陛下错了,才可以得意洋洋地宣布陛下若是当时肯听他们的话才能如何如何。
这种做法和党争没有任何区别,为了显示对方的愚蠢,显示对方的无能,不惜祸乱国家,不惜暗中使各种绊子。
江南的新政很大一部分确实和各部的官员有很大的责任,比如兵部在择选新军武官的时候,几乎是原封不动,将从前各位的指挥、千户、百户这充塞进新军之中。再有卫所裁撤之后,军户的土地却依旧地价发卖给地方的武官,这些人一面向朝廷索要粮饷,另一方面却依旧是不顾操练,让新军为其耕种土地。
其实说穿了,所谓的新政虽然旨意早就下达,也都列了章程,其实不过是换了一身皮而已,地方上的巡按也不弹劾,官吏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各部也尽量给其方便,所谓的章程其实就是一纸空文,谁也没有搭理。
偶尔,也会有人看不下去,上书发几句牢骚,嘉靖倒是颇为重视,立即下旨命人去查,可是最后都是无疾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