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一夜没有睡好的王公公登上了马车。
依旧是一次不归路。
依旧是牵肠挂肚和许多的托付。
王公公觉得自己很累很累,只是可惜,文官尚可以请辞致仕,武将尚可以解甲归田,可惜他是太监,一日是太监终身是太监,明知不可为而被赶着去为,这就是太监的宿命。
唏嘘一番,止不住红着眼眶临末朝北方深情一瞥,割蛋之痛和阉人之快俱都成了过眼云烟,现在他就要启程,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一群凶残的倭寇。
而此时,徐谦已带着皇家校尉的教习们在这里相送,徐谦道:“公公义举,必定名垂千古。”
王公公脸色苍白:“但愿立功即可,名垂千古就罢了。”
说罢,他坐回车厢,吩咐车夫向杭州去了。
却说杭州城里,倭寇几乎已经对杭州失去了控制,大量的青壮串联起来,形成了互保,除非有大批的倭寇在街道上出现,假若只是十人二十人,亦有随时被袭的危险。
而城中的倭寇人数已经锐减到了两千之多,又要防备城外的官军,哪里还有力量控制城中,只好占据一些重点区域,至于地方,哪里还理会的了这么多,如此一来,杭州城的百姓就更加放肆了,一方面保证倭寇不敢随意劫掠,另一方面,明报也开始大张旗鼓印刷,自然是鼓舞城中百姓,甚至许多街坊,有大量的民丁手持刀枪棍棒巡逻,尤其是报馆这边,有上百青年自发的组成了民团保卫。
倭寇现在连粮食的供应,都开始变得极为困难。若不是此前抢过几个米仓,积攒了一些存粮,只怕这个时候,只能到城中劫掠了,只是一旦劫掠,已经开始组织起来的杭州人定然不会轻易罢休,固然倭寇凶残,可是一旦使人失了畏惧之心,就算能打退袭击的民团。可是为了粮食,造成持续的伤亡,对倭寇来说,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可是迟早。会造成灭顶之灾。
更可怕的还是各种流言,李光头一千多倭寇全歼,这个消息对倭寇的打击很大,虽然双方并非是同路人,可是兔死狐悲,李光头完了,自己完蛋还会远吗?据说明军将那些倭寇的头颅。一个个的悬挂在了明军的大营的辕门,这些人的下场极惨,有人甚至被剁为了肉酱,暴尸荒野。
倭寇已经开始发起牢骚了。虽然谁也不敢对王直有什么非议,可是各种埋怨却是大行其道,事到如今,所有人开始后悔。眼下就算是想逃,怕也难以逃脱。明军能全歼出城的李光头所部,自然可以轻而易举将他们全歼。
既然不能出城,龟缩在杭州又能坚持多久?所有人都没有信心,因为他们看到,外头的明军越来越多,连绵的大营连成一片,明军迟早要大规模的攻城,到了那时候,就是他们覆亡之日。就算是外头明军引而不发,这城中的百姓也越来越不安份,对他们不再有敬畏,有的只是仇恨。
倭寇们现在处在一种茫然的情绪之下,由于守城,又不能借酒消愁,一些桀骜不驯的倭寇,索性脱了队,冲到民房区域去,想要狠狠爽上一把,来个痛快。
他们冲入民舍,妄图奸淫劫掠,结果只需一声叫喊,便有无数提棍的汉子冲出来,直接将其打死。等到倭寇的大队赶来,青壮和屋舍的主人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最后这些倭寇也只能苦笑以对,因为大规模的报复,只会引发更大的反弹,谁也不晓得在这城中隐匿了多少反抗的壮年,而倭寇们却是死伤一个就少一个,一旦再出伤亡,不必外头明军动手,怕就要自己垮掉了。
处在这种情况之下,王直渐渐感觉到,自己的威望在日益降低,是他把大家带来了这里,而倭寇本就是一个松散的组织,大家服你的本事,才愿意跟着你,愿意听你号令,现如今你把大家带到这种局面,若不是因为外头就是明军,怕是大家早就一哄而散了。
王直很急躁,因为他知道,李光头知道不少东西,而许多东西,一旦让明军知晓,将会是灾难性的。更重要的是,那个王公公自从来了杭州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现在他已经开始怀疑,这个王公公根本没有诚意来收降,根本就是挑拨离间,王公公的主子早就在庆春门外设好了埋伏,专门等李光头上钩。
这些想法冒出来,王直越是急躁,因为他感觉到,自己遇到了强力的对手,这个人比他更无耻,比他手段更加狠辣,也更加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