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回京之后,连续两天,徐谦都是深居简出,仿佛无事人一般,不过暗地里头,却有无数人来访,有时甚至要密商到半夜三更。
今天夜里,一个客人上了门。
这个人乃是徐谦的老相识,自是王太后的亲弟弟王成。
王成接到了邀请立即就赶来了,他还没到,徐谦已吩咐了家人:“今天夜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惊慌。”
旋即迎了王成进来,二人关系极好,虽然很少会面,尤其是这几年,更是一年到头都未必见得到的人,可是关系的匪浅,让王成一看到徐谦,便笑吟吟地道:“早就听说你回京,本来想来见一见,不过近来拜访你的人多,我便想着,少我一个不少,咱们的关系也没必要像邀功一样抢着来,等你的事都办成了,再过来和你说说话便好。”
徐谦笑道:“我这一趟回来尽量低调,想不到你早已知道了。”
王成夸张地道:“这还需要早知道?京师里头你哪点动静不是都在传,哈哈……听说你近来要整杨一清?杨一清那个老家伙,我早就瞧着不顺眼了,不过他是内阁大臣,我见了他都有点儿腿肚子打抖,还真有点怕他。”
徐谦笑吟吟地道:“这都是坊间的流言,不足为信,杨大人是什么人,那可是四朝老臣,何等的贤明,我没事去招惹他做什么?”
王成似笑非笑地道:“我看你在瞒我,现在谁不晓得你和杨一清是早有宿怨,这种事就不必再拿出来说了。罢罢罢,咱们不说了。晓得你肯定要藏着捂着,我来之前也没打算打听出来。这种事和我无关,你爱折腾谁就折腾谁去。”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王成又继续道:“是了,京师如意坊这边自从你去了浙江一趟,生意就开始回暖了,开始的时候还真是吓了我一跳,前两月的买卖居然不如从前的三成,这不是让人去跳楼吗?王家这么多银子都砸进了这里头。这要是出了事,难道让我吃西北风?”
徐谦微微笑道:“你放心,往后再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王成似乎想到了什么,道:“想要再不出这样的事就得杀鸡吓猴,让人晓得动咱们的厉害,所以这一次你才要找杨一清算账是不是?哈哈……我并非是有意要打听你的事,不过这事儿终究和我息息相关不是?方才老哥我说的话都是糊弄你的,这真不关心,那我王成不就是成了混吃等死的糊涂蛋吗?你给个准话。这姓杨的,整垮他有几分把握?他若是不除,我心里不安啊。”
徐谦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家伙说话实在没谱。方才还说不关心,可是话锋一转,却又如此。
沉吟一下。徐谦道:“好吧,既然问到这个份上。却也不瞒你,直浙这事闹得太大。差一点,这数以百万计的人生计和身家性命就坏在了那杨一清的身上,若是不整垮他,杀鸡吓猴,以后若是再有人盯上新政,盯上如意坊,盯上钱庄,怎么办?”
王成不由笑道:“若是整垮了杨一清,徐老弟有机会入阁吗?”
徐谦摇头道:“这倒是不可能,毕竟太年轻了,国朝这么多年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就算杨一清倒了,肯定会有人入阁,不过这一次可能是我恩师。”
王成不由冷笑::“其实还是你入阁好,不管是谁入阁,这都教人不放心,你入了阁,大家才放心不是?”
说到这里,王成失笑道:“就算不入阁,从此往后也无人敢欺你了,这样也不错。是了,有件事得和你说,眼下是多事之秋,你动杨一清就好了,不要多事。”
徐谦不由问:“这是为何?”
王成压低声音:“前日入宫去和家姐说话,得知这宫里近来闹得很大,到处都在拿人,那王公公你是晓得吧,就是御马监新任的那个掌印太监,据说也已经拿住了,何止是他,从尚膳监到神宫监,不晓得多少人倒了霉,就是宫里的一个贵人,刘贵人你知道不知道?曾经的时候在陛下面前多受宠啊,可是说拿就拿了,据说已经赐死,不过我觉得应当没死,这些死太监就晓得乱传消息,不过她肯定是完了,打入冷宫是肯定的。”
顿了一下,王成又道:“还有那黄锦,你是知道吧,他现在虽然表面风光,可是现在呢,日子却不好过了,陛下现在有什么事都不和他商量,据说是他想保一个尚膳监的太监;而如今,这宫里头,是那张天师的天下,他说什么,陛下就信什么,他在宫里拿的人越多,陛下对他就越是信任,便是我,有时入宫心里都发寒呢,那姓张的道士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此,徐谦也有一些耳闻,听说是宫里又发生了一件大案子,而一向敏感的嘉靖,自然而然越发觉得不安全起来,他这样的人,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开始胡思乱想,嘉靖可是想着长生的人物,一个想长生不老的人,自然是最爱惜自己的生命,而现在先有人刺杀他,紧接着又有太监不明不白的死了,而这个太监更是专门负责他饮食的太监,嘉靖能安心吗?
所以嘉靖一定要揪出背后的人来,这个背后的人是谁,那只有天知道,他让黄锦去查,黄锦不敢查,之所以不敢,是因为嘉靖所说的查就是杀人,杀的越多,他就越心安。可是黄锦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又是东厂厂公,这宫里的人但凡是冒头一点的都是他的徒子徒孙,他不愿意对自己的徒子徒孙们下手,一方面是不忍,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自己,你连自己人都杀,以后谁会服你?大家都不服气,你这位置坐得稳吗?
在宫里做事,单靠陛下赏识还不够,还得会做人,若是把所有人都得罪了,三不五时的有人说你坏话,各宫的贵人都瞧着你不顺眼,你能混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