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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8章 九天之上炸雷响(2 / 2)

张耀摇头叹了一口气。寿王也好,杨家人也好,全都无足轻重,如今的关键在于天子骤然改变的态度!

果然,在安化门和玉真公主固安公主一行人会合时,对于高力士的突然亲自相送,那两位也显然预计不足。于是,等到玉奴换乘了玉真公主和固安公主那辆华美的牛车,张耀和霍清二人全都骑马卫护于前后,固安公主便神情郑重地说道:“高力士这一趟来,恐怕绝不是这么简单的。”

“我何尝不知道?他是阿兄身边最亲近的人,杨思勖功劳虽大,可要说体察圣意,和高力士就差得远了!”玉真公主心烦意乱地揉着太阳穴,低声说道,“之所以我和君礼商定选择了王屋山,还不是因为那里山高路远,回头得了消息,阿兄顶多派个内侍前来,到时候轻而易举就可以把事情掩盖过去。可终南山距离长安这么近,太医署一日之间就可以轻易打个来回,这很多事情就棘手了!”

见玉真公主和固安公主愁肠百结,玉奴不禁觉得心里极其不是滋味。想到杨玉瑶大吵大嚷说出来的这些话,再对比眼前这两位亲长,她不禁再一次深深地体悟到,到底谁才是真正关心她的人。还不太懂事的杜仙蕙则是看着三个沉默不语的大人,突然在玉奴的怀里蹭了蹭。

“师尊,姑姑,师姐,别皱眉头,阿娘从前就说过,皱眉容易老呢!”

被这么一打岔,固安公主终于勉强露出了笑容:“童言无忌,但蕙娘也说得对。且先弄清楚怎么一回事再说,我们在这胡思乱想也不是办法!”

终南山玉真公主别馆玉华观,本是玉真公主早年师从叶法善时,就在终南山中建造的一处别墅。如今历经时光流逝,她早已不是刚刚入道时的少女,而是四十有六的妇人了。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夺去了她的几个兄长和嫡亲姊姊,如今放眼长安,她固然有众多侄儿侄女,可就只剩下李隆基和宁王李宪两个兄长。可无论是李隆基还是李宪,她与他们都不可避免地有了一层隔阂,回不到从前。

这一处别馆,从前李隆基还是太子的时候,高力士曾经随他来过,后来偶尔到过一两次,如今再至,他也有一种时光翩然的感觉。

因为玉真公主是临时改变行程,别馆上下毫无准备,但因为平素照管还算齐全,自管事以下,一大堆人忙忙碌碌好一阵子,总算是把来的人全都安置下了。而高力士找借口寻了玉真公主单独说话,这才吐露出了来意。正如他预料,他一张口把那件事一说,登时只见玉真公主勃然色变。

“高力士,你好大的胆子,这绝不可能是阿兄的意思!”

高力士见玉真公主又惊又怒,甚至少有地对自己如此不客气,他却也不恼,只是坦然说道:“大家虽是贵主阿兄,可大家君临天下多年,贵主居于玉真观中,怎如我这般日夜随侍,更知道他喜怒哀乐?贞顺皇后故去之后,大家就一直郁郁寡欢,宫中妃嫔虽多,却更无一人可称陛下心意者。人人都以为,陛下此前频频召寿王妃入宫,而后却在册立东宫后将其送回玉真观不闻不问,这不过是个障眼法,可如我却知道不是那回事。”

发现玉真公主依旧沉默不语,高力士就叹了一口气道:“大家此人,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和废后琴瑟和谐,因为妃妾虽不少,可只有废后可预谋大事,然则废后无子,性子却又一味刚强,故而久而久之就失了圣意。如赵丽妃皇甫德仪等,以色侍人,终究色衰而爱驰。贞顺皇后这许多年来,能够独占圣心,却是因为她不但婉转柔媚,而且最能洞悉陛下心意之故,可她败也是败在试探圣心,而后孤注一掷上。”

剖析了之前那些已经不在人世的后宫妃嫔,他便一字一句地说道:“大家频频召寿王妃,也许最初确实是做给外人看的,可我都能瞧出来,大家对寿王妃的天真直爽,是真心喜爱。大家擅长音律,寿王妃也同样如此;大家爱好马球,寿王妃虽看不懂,却很喜欢这等激烈碰撞;至于其他契合之处,就更不用我说了。寿王妃若仍是跟着寿王,不过是一世怨偶,若就此遁入道门,于外人来说就成了茶余饭后的笑料,莫非贵主就甘心爱徒沦落至此不成?”

高力士唇齿之利,在别人那儿兴许能有奇效,可玉真公主哪会吃这一套。她强忍住反问,难道翁占子媳就很风光的冲动,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终于淡淡地说道:“阿兄就不怕寿王心生怨怼?”

“寿王为人,和贞顺皇后相差远矣,看似俊秀,实则懦弱,再加上和王妃只是相敬如宾,如果是大家的意思,他绝不会闹腾,只会忍气吞声而已,没本事玩出任何手段来。”高力士哂然一笑,又诚恳地说道,“而且,大家和贵主乃是兄妹至亲,再有王妃这一层关联在,天下还能有谁比贵主更尊贵?就连远在朔方灵州的杜君礼,有这一层关系在,也绝不是李林甫一个宰相就能够轻易撼动的,可说是稳若泰山!”

屋子门外守着的霍清一时死死咬住了嘴唇,竭力不让那股惊骇流露在脸上。想起自己自幼照顾的那个小丫头,想起自己眼看着她穿上嫁衣出嫁皇子,想起她每次回来时,对着自己一口一个霍娘子叫得亲近,她只觉得眼睛和心里全都是又酸又涩。

而屋子中,高力士眼见得玉真公主面色挣扎,便又丢出了最后一个杀手锏。

“不瞒贵主说,这一年多来,大家的身体一直不太好,而东宫已经有了太子在。这位太子殿下固然看似忠厚,但因为从前谁都没想到他会成为储君,故而他和宁王也好,贵主也好,全都不甚亲近,若有个万一,他会待长辈们如何,谁也说不清楚。是大家和贵主兄妹相亲,还是贵主和太子姑侄相亲,贵主应该明白才是!再者,即便皇后尊位不得轻易许人,可在名分上,大家是绝对不会亏待寿王妃的!”

当高力士告辞离去时,玉真公主只觉得如今虽身处远离长安之地,却依旧有层层道道的渔网将这偌大一座别馆缠得严严实实,让人无法挣脱出来。她不愿也不敢拿此事对玉奴说,只能请来固安公主,将高力士一番话和盘托出。果不其然,她就只见固安公主一时怒发冲冠,那种凌厉的怒气甚至连她都不敢直视。

“好,好!真是没想到,真是没想到这便是自诩功业比肩太宗皇帝的当今陛下!”

固安公主从来没有拿东西撒气的习惯,在她看来,只有那些不能想办法扭转困局的蠢妇,才会拿那些死物出气。可这时候,她恨不得身边有什么趁手的东西可以砸个粉碎,借机一泄心头之恨,又或是手头有一把剑,能让她把所有东西砍个稀巴烂,否则这口气硬生生都要把她憋成内伤了。

“陛下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则天皇后还是太宗嫔御,高宗皇帝将人立为皇后时,又何曾在乎过被人指摘?”

尽管自己口中说的是自家祖母,但玉真公主殊无半点敬意。祖母,父亲,如今再加上自己的兄长,一个个原本该与自己血肉相连,却每个人都不吝在自己的亲人身上狠狠戳上一刀,这就是宫阙之中最真实的关系,真实得让她整颗心都凉透了!

固安公主已是哑然,许久,她才恨恨地说道:“观主,自我回京之后,在你这里托庇良久,承情更是无数。我此前就没帮上阿弟多少忙,现如今如果再眼看着事情就如此发生的话,我无论如何都对不起我的良心。我先后二嫁李大酺李鲁苏兄弟,如今不过是一个空头公主,生死荣辱早就无所谓了,这件事观主就只当不知道,日后怪罪下来自有我承担!”

玉真公主知道固安公主是雷厉风行的性子,一愣之后慌忙上前猛地拽住了她。可是,还不等她说出从长计议的话来,就只见虚掩着的房门突然打开了。一身道装的玉奴身后,赫然是满脸慌乱的霍清!

玉奴见玉真公主慌忙松手,固安公主则是怔怔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她便徐徐说道:“师尊,姑姑,你们不用误会,霍娘子什么都没说,高将军带来的两个宫婢都对我说了。”

闻听此节,固安公主和玉真公主全都一时大怒。高力士那老阉货,竟还用了这一招!

“陛下只不过希望有个人陪陪他说话而已,我身为子媳,当个倾听的知己却还是够格的。”玉奴走上前去,一左一右紧紧握住了两位亲长的手,“我不想让你们因为我的事情为难。再说了,天下之大,哪里不是容身之处?”

高力士派来的人竟是没说实情,而只是说天子想找个人说说话?玉真公主和固安公主对视一眼,都起了深深的戒心。高力士这个人,实在是对人心算计太深了!可是,她们应当如何对玉奴说出实情,难不成直说你那皇帝公公看中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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