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堂屋,杨延昭似乎被遗忘了,无人前来打扰,而他第一次前来翰林院应卯,自是不能早早离去,遂在屋中想着这两日所遇之事。
初回汴梁,头疼之事便接踵而来,三馆重建主事,东宫讲师,无论哪种,都不是他眼下所能担当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这道理,杨延昭很是明白,也一直低调潜行,蛰伏不鸣,只是事情似乎往往与愿相违。本以为去了闽南,远离京城是非,得以逍遥过日,但大半载的忙碌下来,又因误打误撞成了朝廷众人口诛笔伐的对象,且说半分功劳没捞着,还莫来由的背了一身的骂名。
匆匆被调回汴梁,本已打算在翰林院中偷得半生闲,哪只转眼间又到了风尖浪口,进退两难的地步。
这赵光义到底想作何?. .
“哒哒……”
木椅上,杨延昭额前皱起,双目凝光,盯着那堂案上雕刻的梨花涡旋纹,指尖在堂案上轻敲,细微而又清脆的声音在屋中传荡。
突然间,白皙的手指停了下来,双目圆睁,瞳孔紧缩,一道精光射了出来,“遭了,怎么将儒家忘记了!”
想到这,心里顿时难以平静,难怪总觉得有那些不对劲,直到这时,杨延昭才明白,他是将儒家给忽略了,三馆修建关系着天下读书人,该是秉承孔孟之道的儒家大事才对,而儒家这次怎会不闻不问,变得如此的安静?
儒家这般静悄无声,让他不寒而栗,隐约间,感觉到一丝阴谋的气息。
待到日落,一丝染红的霞光溜进了堂屋,杨延昭这才摇了摇脑袋,将纷乱的思绪给甩到一边,此刻,他已经是没了选择的余地,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否者,又能作何?
出了翰林院,往回走去,夕阳近黄昏,彩霞缀垂暮,四周的屋舍上遍是点点迷离。
大街上,依旧是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大抵是一天的劳碌暂告段落,酒楼茶馆越发的热闹,食客满座,穿着灰麻布衣的伙计穿梭与拥挤的桌案间,上着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
不远处,一妇人正说道着满脸灰土的小童,并拿出手绢儿好生的将那花脸擦拭干净,继而母子两搀手离去;几个长衫文人并肩而行,手中持书卷,似乎说道了兴起之处,竟有些许激动的摇头晃脑,待到酒肆前,相拥着走进其中;摆着街边摊铺的小老儿正笑眯脸吃着老伴送来的饭食,看到有小娘子止步把玩身前贩卖的物件时,忙丢下食盒,憨容满面的招呼起来。
这情形,似乎有些熟悉,置身于这吵闹的集市中,闻着扑鼻而来的诱人香味,杨延昭却是觉得心头宽敞了几分,只觉得对家中思念的紧,也顾不得头上乱窜的两只冠翅,赶忙的加快步子,往着院子走去。
待天霞云渐逝时,杨延昭总算是踏进院门,堂中灯火已经燃起黄晕,笑语声隐约可闻,阵阵饭香勾得腹中馋虫顿现。
取下长翅帽,大步走进前厅,众女正说笑着,柴清云也在其中,此刻张婶也是面色红润,喜映眉梢,想来已经适应了那郡主了身份。
眼尖的八妹率先看到了他,忙起身扑了过来,抓着杨延昭的衣袖笑着道,“六哥这身朱色官服,倒是艳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