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已经离去的骑兵,李至脸色大变,有些忧心忡忡的说道着,虽然平日里他总是嬉皮笑脸,没个正行,但杨延昭明白这有些微胖并手无缚鸡之力的挚交是个不折不扣的愤青,若是到了危急大宋生死存亡之际,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弃笔从戎,拿起三尺青锋,上阵杀敌。
“该来的还是要来了,看来不久,便要发兵北上了。”
往着街道的尽头,那绝尘而去的轻骑,杨延昭放下车帘,轻轻的说着,声音中有着些许的无奈,也有些淡淡的伤感,听得他话,李至不禁脸色大变,跌坐在马车内。
李至家在河北路赵州城,而赵州城地处汴梁北端,与契丹相距甚近,倘若两国一旦开战,便首当其冲,遭受战火,到时候岂不是山河破碎,民不聊生?
马车在街边继续行着,八百里加急这一幕的出现犹如卵石掷进了湖水之中,在汴梁城里掀开了轩然大波。
自从太祖南征北战之后,大宋朝便越发的安定,特别是当今天子兵不血刃的收复了晋阳城,从那以后,大宋江山便是国泰民安,四海升平,一片祥和。
今日里,突然出现了许久未出现,甚至都要遗忘在众人记忆里的八百里加急,各种揣测顿时漫天飞来。
酒肆茶馆中,怒骂吵闹声中,杨延昭可以清晰的听到‘契丹’、‘北伐’之类的话语,看来,这些每天为着生计忙活的升斗小民也懂得了两国交战的不可避免,想着今后数百年的交缠争斗,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难道这就是宿命?
一路行过,耳边尽是这些话语,李至的脸色越来越差,车厢内,两人相望无言,待回了院子,下马车时,萧慕春拽着马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终在杨延昭快要跨进院门的时候,他将忍了许久的话道了出来,“教官,兄弟们也想去打契丹狗。”
看着他双目中燃气的炙热,杨延昭明白,这是萧慕春他们一直所向往的事情,当初,在代州城,这一帮子兵痞便以出关打猎,击杀契丹人为乐,这两年来,跟着自己大江南北的转悠,生活过得有些平淡,虽然嘴上没有言语,但是心底深处却始终没有忘记刀口上舔血的日子。
有些人天生是为了战争而生,显然,他训练出来的萧慕春等人便属于这一列。
转过身,杨延昭有些愧意的笑了笑,“萧大哥,朝廷的命令还没有下来,即便是战事起了,可如今我有官职在身,一切得听从朝廷调遣,比不了曾经。”
眼中满是失落,咬着牙,用手揉着脸上虬须,萧慕春挤出个笑脸来,“教官放心,某没事,大局为重,某与兄弟们还是知道的。”
说罢,又是憨憨的笑了笑,驾着马车,寄送到巷子口的酒楼,杨延昭转身往院子里走去,耳后却传来李至的一声低叹。
回到屋内,看了看八妹,说了些话儿,不多时,便见柴清云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的绿珠手中捧着几件裙衫。
走到床前好生的看了看八妹,继而低声与罗氏女询问了几句,紧蹙的眉头顿时舒展了开来,偷偷的看了看杨延昭,张了张口,却没有出声。
转过身,柴清云招过绿珠,将她手中的襦裙和长衫递到排风的手中,“前些日子,府中做针线的萍娘家中有事,便将排风的衣裳给耽误了,这不,萍娘回来后加紧赶工,做出了几套,排风你看看可有喜欢的?”
一旁,排风怔怔地望着柴清云,竟不知该说什么,跟着杨延昭的身后,她与这高高在上的郡主也相识了许久,心里由曾经的酸楚吃味到了遥望不可及的敬畏,也渐渐的明白了,如同公子这样耀眼的男人便应当与高贵的郡主在一起,娶上美貌贤惠的罗氏女,而她能做得便是将那小小的爱慕藏在心里深处。
因为,她不过是个仆役的女儿。
即便八妹,罗氏女能无拘无束的与柴清云一起相处,但排风却做不到,每当看到那高贵的脸庞,不知为何,总会有那抑制不住的卑微在心里涌现出来。
“排风,既然玉儿给你的,便收下吧。”
杨延昭低声道了一句,排风这才伸出手,接过那衣裳,并声如细丝的道了谢,“排风谢过郡主。”
柴清云笑着摇了摇头,她曾说过数次,无须这般的多礼,但是排风却依旧这般拘谨,或许,以后日子久了,便能习惯了。
罗氏女和绿珠陪着排风去试衣衫去了,柴清云走到杨延昭的身后,轻轻依靠在他的背上,“六郎,见到你振作起来,我这心里便踏实了许多。”
听着柴清云带着担忧的话语,杨延昭抓着她的玉手,放在脸边,歉意的笑着道,“前些日子有些事情没想明白,现在想通了,便好多了。”
“嗯。”
柴清云低声应道,正要弯下身,将脸靠在杨延昭的肩头时,却听闻得一尖锐的声音传来,“杨大人可在家中?”
听得声音,应该宫中来人了,杨延昭整了整衣衫往外走去,心里不禁想起了之前城中所遇八百里加急传送的场景,或许,来人正是与此事有关。
但即便如此,这北伐之战,与他小小的从五品翰林侍讲又有何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