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伍德主祭忽然现身,年长的祭司微微一怔,忙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不解地看向对方。“卓亚神官,我有些话要和这个年轻人说,你能先离开一下么?”这位安德浮勒圣殿的现任大主祭目光未稍在布兰多身上停留,他看着自己的同僚如此问道。
老迈的祭司愕然地愣了愣,但随即垂下眼睑,将手放在胸前微微向对方鞠了一躬:“当然,如你所愿,主祭大人。”他看了一眼布兰多,再看了看伍德主祭的脸色,有些猜不透这里面的关系,不过现在这已经不是他所能关心的事情,年迈的祭祀也只能收起好奇心,从静室中退了出去。
伍德这才回过头转回目光,而感到对方略带严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布兰多暗叫不妙,这位安德浮勒的大主祭措辞严厉,看起来不像是来请他喝下午茶的样子——再说现在既不是中午也不是下午。
“我听说你叫布兰多?”埃鲁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主祭开口道。
布兰多感到自己的眉尖好像被针刺了一样微微一挑,他抬起头,假装不解地看着对方问道:“恩?”
“好了,你的反应很机警,神态也很逼真,不过可惜,图拉曼都告诉我了,他没跟你说过他和我的关系么?”伍德严肃的神色之间忽然微微一笑,他摇摇头,眼前这个不久之前老朋友还向自己提起过的年轻人此刻表现得小心谨慎,但在已经了解对方底细的他看来就为未免显得有些生涩了一些。
伍德的话让布兰多一僵,随即在心中暗骂了一声,他怎么会忘了这位权倾一时的安培瑟尔大主祭与图拉曼的关系呢——在琥珀之剑中两人早年在克鲁兹就认识,曾是莫逆之交,后来即使图拉曼在布拉格斯郊外隐居的时日里,两人也没有断了联系,因为图拉曼那里经常就有向安培瑟尔方面送信的任务。
不过出乎布兰多预料的是图拉曼对他的态度,虽然早先在布拉格斯就见过这位大学者一面,但唯一说得上的交情不过是信风之环一起对抗浪潮的经历。纵使是他也看得出来威廉和图拉曼对他这样一个年轻后辈印象还算不错,但也仅限于谈得来罢了,布兰多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请对方帮忙写了一封介绍信,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找上了自己在安培瑟尔的老友。
前者是顺手之劳,后者就是有意为之了,这里面的差别大了去了。
以图拉曼在埃鲁因的地位,好像也不可能会对他这个偏安于托尼格尔一隅的小势力有什么企图。布兰多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里面的关系,伍德就已经看出了他的疑惑,诸位主祭大人好像要将布兰多看穿一样盯着他:“你不必多想,我的老友看起来很欣赏你,自从他离开这个王国的权力核心以来,我还是头一次看他这么热心。”
“你知道他对我说了些什么吗?”
布兰多当然不知道,不过他也很好奇那位赫赫有名的秘银堡的主人为什么会绕远路为自己塔一把手。他干脆坦然看着这位安德浮勒圣殿的大主祭,很光棍地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主祭大人。”他这么说,既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这一次反倒轮到伍德主祭好奇起来,“年轻人,你的身份我既然已知晓,你应当明白你是叛逆,而我代表炎之圣殿,你难道真的以为我会因为老友的关系就会放过你?”年长的大主祭这么问时,下意识地流露出身为圣殿高阶神职人员的威严来,若是普通人面对这样的质问,早已吓得瑟瑟发抖,但布兰多问心无愧,反而坦然答道:“我不知道,不过我更情愿相信大人在这里和我说这么多是有原因的。”
“我那老朋友认为你能帮助埃鲁因走出泥潭。”伍德主祭答道。
布兰多手指微微动了动。
这是一个他做梦也没想到的答案。
他吸了一口气,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下去才好。若是顺着回答,未免显得太自大了一些,因为就连他自己也无法看清无数历史之前的道路,他从不认为自己现在做这些有多么伟大,因为与其说是拯救不如说是为了弥补过去的遗憾;布兰多甚至觉得自己的出发点是有些自私的,他希望过去曾经遗失的美好的事物可以得以保全,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回头弥补自己的过错一样——虽然这并不是他的错,但布兰多总是有一种负罪感。
知道的太多,但能做的却太少。他能给自己唯一的答案,就是尽力去完成而已。
甚至就算是安培瑟尔的此行,那位在另一段历史中为埃鲁因呕心沥血的公主殿下就在迷雾的另一端,然而他究竟能不能穿过这迷雾,都还尚且是个未知数,布兰多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这种小心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但直到今天却有一个人肯定地对他说道:
‘我认为你能帮助埃鲁因走出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