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杨南说得谦逊,李何摇头呵呵笑道:“此话差矣,你我二人极是投缘,将来后世子孙还要成为世交之好,你年青力壮、来日方长,老夫却是风烛残年,说不定李家将来还要托庇于杨家!”
九洲世交之好,通常皆是如此而来,但凡两家先人有来往、情份在,后世子弟只要不出什么差子,一般都会互相照拂。
杨南微微一笑,道:“不敢当,若是李家他年有用得着学生之处,学生如何敢推辞?”
两人说了一会闲话,李何便命管家将备下的仆役、丫环一一让杨南过目,一座三进大宅,至少也要二十来个下人侍候方才是妥当,李何好人做到底,一心想要与杨南结下交情,这顺水人情做得极是顺手。
壮实的仆役、清秀的丫环,技艺出众的园丁,就连看门、打更之辈也是应有尽有,加上杨南带来的一个管家、五个家丁,一瞬间俨然便是成家立业的气象。
这些仆役、丫环等下人算是李何庆贺杨南成家立业的贺礼,九洲并无奴制,这些下人各有家室,只是在杨府中务工罢了。
杨南有感这位儒门老者重情重义之心,也受了这份人情,两人在客厅稍坐休息之后,李何这才取出一份文书凭证,道:“这是一封乡学文书,本县吴知县曾请我在仙树庄开设乡学,此庄这三万余口百姓共分一千多户人家!
依此算来,此庄其中幼童实不下于七百之数,吴知县秉承圣人‘有教无类’之旨,故而要开此乡学,如今贤侄这前院宽敞,正可作为书院之书,若贤侄开设一座书院,必能解此地无学的燃眉之急。”
杨南微微点头,道:“仙树庄离城池不过十里,为何庄内幼童不去城内书院受教?”
李何摇头笑道:“此庄家家户户急于种茶采茶制茶,家境只算中等,如何有余力供养幼儿往来城池?虽说我大煌朝政通人和,却也难免有肖小之辈做那拐骗勾当,十数岁的少年寄在城中书院就读倒是无妨,这十四以下的幼童无人看护却是难办。”
杨南这才明白为何仙树庄内大街小巷不听读书之声,倒只听到顽童戏耍情形,不管哪朝哪代,文风教化到哪里也不能落下,九洲最荒凉的北洲也是书院处处、书声朗朗,一个有三万余口、七百孩童的仙树庄居然不开设乡学,若被人告上一状,本县知县岂不要落个‘误人子弟、蔑视儒学’的臭名声?
有志科举的书生绝不肯做一群小孩的启蒙老师,果得城儒生虽多,但也不屑为乡学私塾孩童之师,他们更没一个名望能比得上李何这个老儒,杨南有海外游学归来的名头,加上李何的力荐、金银打点,这仙树庄的乡学书院一事便落了下来。
杨南想通其中关节,便慨然允诺道:“前辈既是青眼相看,晚辈也不推辞,如此,这仙树庄乡学便称为‘树人书院’便罢,从明日起,便开始招收幼童入学,凡八岁以上,十四岁以下皆可入院受教,晚辈虽才疏学浅,却也会尽力而为。”
李何点头笑道:“好个树人书院,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贤侄这书院之名虽看似平凡无奇,但寓意深远,如此,老夫明日便命人送来桌椅器具、笔墨纸砚,以备贤侄所需。”
开一个乡学,只不过是做一个启蒙老师罢了,一个仙树庄的乡学倒也不必多么隆重,杨南大笔一挥,在一块匾额上龙飞凤舞写下‘树人书院’四个镏金大字后,命五鬼将之悬挂在正宅门口之中,书院便算正式对外开放了。
仙树庄其实可称做仙树村,仙树村长早就得了李何吩咐,在村中张贴告示,晓谕百姓书院开设之事,家家户户忙着制茶之事,正为家中无人管束的顽劣孩童犯愁,此时听说李何请来了一个海外游学归来的先生授课,当即迫不急待的将自己家幼童尽数送了过来。
置书堂、备桌椅、悬画像,焚香祭告祖师,这树人书院便正式创立了。
三日之后。
杨南带着赖哈、五鬼略微将集在自家书院中的幼童点了一遍,足足有七百三十一人,这七百多个身着小小儒衣的小儿聚在宽阔的杨宅之中,倒也不显拥挤。
每一个孩童天性贪玩,李何这私宅他们早就想进来看一看,如今真的进了杨府之内,一个个睁着乌溜溜的小眼睛四处打量不已,庄中闲杂人等、孩童父母亦有不少前来一同旁观,有诸多大人在场,顽劣小儿倒也不敢胡来。
杨南望着前院中七百多个学生,心中微微生起一种梦境般的感触,曾几何时,前世他也曾为乡下小学代过课,乡间孩童对先生的敬畏,远胜城中,就好比农人对有学问人的恭敬远胜富庶士绅。
这些小孩天真淳朴、个个机灵,倒像是一块块未曾雕琢的璞玉浑金!
每一个小儿,入学皆带笔墨纸砚、送上花红表里,七百多户农家送来的表里几达千两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