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何其峰等人手中的白骨剑剑尖灰芒闪动,那些青色树叶,忽然犹如烟花般,迸射出磷磷荧光,整个酒楼瞬间昏沉了下来。在这磷磷荧光之间,一道暗影,仿似恐怖魔王从天而降。
此人,披着暗青色长袍,长袍上绣着一尊三足药鼎,看似药师或者丹师打扮,但那惨白的脸庞下面飘着一缕黑白相间的胡须,两只眼珠缀在上面,犹如黑色的精灵,浑身鬼气缭绕,却昭示着此人的出现,恐怕不是救死扶伤,而是来收割生命的。
那先前的数十名鬼修,看到此人,全都露出恐惧焦虑的神色,似乎想上前行礼,又似乎在犹豫是否赶紧退避,站在那里,单薄阴冷的身躯,犹如风中枯叶。他们识得此人,正是那当着天下修士的面,突然暴起,施展鬼门功法,杀了师傅和师兄,投靠了罗刹峰黑龙使的吕叶青。
吕叶青,加入罗刹峰之后,不知得了什么奇遇,不但颇受黑龙使青睐,而且修为也是直线上蹿,短短一年不到,居然修成了真人修士。据传闻,此人修炼的鬼门功法,另辟蹊径,自成一派,最是阴狠毒辣,可以不经意间,直接吞噬对手的精气神,据为己用,而被吞噬的对手则是尸骨无存,形神俱灭。加之,此人独来独往,喜怒无常,除了对罗刹峰上黑龙使毕恭毕敬之外,狠劲发作起来,便是那些真灵鬼龙修士的面子也不卖,是以,一干人修士背后称其为“鬼叶青”,无人敢轻易招惹,皆是敬而远之。
此刻,吕叶青,看也不看这鬼修,对站起来的何其峰等人也视若无睹,两眼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那雪白阴冷的白骨剑。他看得如此神情专注,阴柔而又恐怖的气息缓缓溢出,竟然使得酒楼中阴风渐起,隐隐有鬼泣之声。
何其奉等人手中的白骨剑,也开始颤动起来,发出微微嗡鸣声,和一层淡淡灰色光晕,将此人无形中带来的威势和气息化去大半,使得他们还能勉强屹立着。旁边那群群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鬼修,却是如被捏着脖子的鸭子,头上冒着青筋,眼珠凸起,不断地往后飘退。
一个鬼修终于忍不住了,挣扎着,哽咽着,颤声说道,“吕少侠,”三个字刚说完。那吕叶青,左眉微微挑起,空中的青色树叶,忽然分出十几片,无声而又快速地,分别贴在这十几名鬼修的额头上。
一声声惨叫响起,这群鬼修,随即化作阵阵青烟,而那十几片树叶复又随风飘散。
这时候,张翠露忽然紧闭双眼,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紧接着整个人气势一变,双手合十,白骨剑浮现在双肘之上,一层淡淡的金光浮现在全身周围。随后,何其峰、毕澜澜、何小花等人,也几乎同一时间,施展出了那曼陀罗诸天剑。韦驮天,大自在天,帝释天,等诸天法相,各自作忿怒相,九把白骨剑,威风凛凛地对着前方的吕叶青。
韦驮天、大自在天、帝释天,这些法相,那吕叶青自然认得,不由惊讶地咦了一声,似乎想不到何其峰等九人竟然真的使出了佛门功法。随即又笑道,“果然有趣。便让吕某试一试你们这九把白骨剑!”他一眼便看出,何其峰等人所结之阵,关键便在那九把白骨剑上。
只见他一伸手,掌中便也出现一把白骨剑,凄冷白光流转,轻飘飘地,带着无尽寒意,朝着何其峰等人刺来。何其峰等人,身形各自闪动,白骨剑却是从不同方位,齐刷刷地朝着前方送出,最后灰色剑气在那人刺来的白骨剑前端凝成一团。
吕叶青见状,掌心暗吐灵力,白骨剑剑端涌出一道黑气,似猛鬼厉爪又似嗜血毒箭,夹带着阴风鬼嚎,飞入那团灰色剑气之中。但见何其峰等人这边,诸法相金光一闪,那九把白骨剑射出的灰色气团随即壮大了几分。吕叶青惨白的脸上又是一抹惊讶之色浮现,自己此刻,通过白骨剑发出的鬼气,居然好似进了无底洞,无声无息,毫无感应。要知道,如今那无间暗影修罗功,自己已经修炼到第八层,加之自己另有奇遇,此无间暗影修罗功的修罗鬼气施展出来,便是同阶的佛门修士也要小心应付,想不到此刻到了此处,却是如泥牛入海,悄无声息。
吕叶青,看着那灰色气团,浑不似之前遇见的佛门功法气象,再看看其后那九把纵横呼应的白骨剑,回想起自己方才的一方感应,不由心中一喜,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手中的白骨剑,在空中飘然转身,带看似要飞起而去,下一刻,却又猛地回过身来,右手探出,周围黑气飞扬,掌心却在黑气翻腾中悄然化作暗绿之色,一道黑青之光,在遮掩中,悄然飞出。
何其峰等人的白骨剑又是齐齐飞舞,祭出一道灰色光团。这灰色光团,与吕叶青那道黑青之光相遇在一起,纠缠片刻,随即分开,似乎谁也奈何不了谁。但吕叶青的脸色又变了。因为,那道黑青之光,与灰色光团分开之后,不一会儿,渐渐转化成青绿之色,然后又渐渐化作一颗绿朦朦的骷髅头虚影。
吕叶青掌心一吸,那颗绿朦朦的骷髅头虚影,随即倒飞没入其掌心。吕叶青,双眉一扬,左右手齐齐探出,暗青色长袍,高高鼓起,无数的青色树叶,从其上再次飞出。
这时候,张翠露,再次一声激切地尖叫,与此同时,本来闭着的双眼,忽然猛地睁开,合十于胸前的双手快速结了一个大日如来法界定印。何其峰等人便感到各自操控的白骨剑,不受控制地,飞在了一起,合成莲座之态,齐齐旋转,对着前面吕叶青的方向,投射出道道剑气。
吕叶青,见前方九把白骨剑,忽起变化,射出地道道剑气,如莲花般在空中不断绽放,不由大喝一声,双手猛地一伸,空中飘飞的树叶,片片浮现出骷髅头影,带着莫名的诡异,冲了过去。远远望去,黑色鬼气之中,两条青色长龙,从其身后飞出,但见其首,不见其尾。
黑色鬼气,化作水墨背景。何其峰、张翠露等人,站在一座莲花台上,浑身金星闪闪,犹如在不断燃烧;吕叶青,虚浮在空中,脸庞雪白如幽冥之水,暗青色长袍在身后飘扬,长袍上,隐约可见,一根绿色树藤缠绕着一尊三足药鼎,似乎如活物一般。一朵朵莲花,不断从莲台飞出,在片片青冷树叶中,不断绽放,不断凋零,然后花随叶落,跌入下方无尽虚空。
这时候,张翠露,浑身不断颤抖,面带无尽痛苦,流着眼泪的双眼抬起对空,嘴唇微微无力分开,给人的感觉,似乎在无声的呐喊或者尖叫。其双手,徐徐变幻,所结手印,一个接一个,又给人无比安详的感觉。这两种不同的感触,一经同时出现在其身上,时间仿佛停滞了几个呼吸,又好似一个世纪。
吕叶青,莫名惊讶,双手微微一顿,随后便感觉到整个酒楼有莫名的气息出现,随后,有阵阵梵唱声从天外而来,脚下有金莲涌现,却随即消失一空,犹如幻境咋现。再看前方,那九把白骨剑合成的莲花座,忽然也消散,飞出九颗白色圆珠,飞向何其峰、张翠露等九人,在九人面前,发出淡淡的柔光,随后,这九人便如气泡一般,消散一空。
酒楼中,那无处不在的,那寻常人置身其中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鬼气,逐渐退散。吕叶青阴沉着脸,站在当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如千年老树,周围青叶飞舞,无根却不枯萎,孤寂却不归根。
这九把白骨剑,里面的气息,自己似乎隐约在哪里见过?其阴冷灭杀的法门,也似乎与自己无意中学得的那个九幽碧落玄功类似。但方才这九人确实是用佛门功法施展驱动这九把白骨剑,何况最后这九人以剑破空而遁,留下梵音金莲异象?但如此说来,便是佛门和鬼门功法可以融通?这岂不是很荒谬么?难道说,炼制这九把白骨剑的那个悟虚和尚,其实是个魔修?由佛入魔,只不过自己不熟悉佛门魔门功法,没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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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吕叶青猜疑的悟虚和尚,此刻正赶往乾坤岛。
这个和尚,离开莲法峰之后,在云海中,以“我是一片云”的心境,倘徉了几日,飘忽辗转,来到了一处名为祥云岛的所在。此岛,虽然接近云海中心地带,但却是诸方不管之地,出入的多是一些散修,或者小门小派。所谓祥云,不过泛泛而谈,大而无当,就跟阿猫阿狗一般的俗。
这种城乡结合部,才正是我等盲流的栖身之所也。悟虚,上庐山来,晃了几天,也知道了盲流一词。心中这样晒然自嘲着,慢腾腾地朝着前方一处热闹地儿走去。
这个所谓的热闹地儿,怎么说呢,就好比一个路边摊。两个红脸修士,穿着宽大的僧衣,在那里煮茶,十几个四处投靠无门,形形色色的修士。悟虚一眼看过去,这十几人,三三两两,或坐或卧,或低声私语,或闭目温神,尽皆陶然自得,自得其乐,但再一细看,却感觉又如村口无赖庄稼汉一般,太阳底晒脚丫子,捉虱子,就差两副麻将找点乐子了。
悟虚上前,对着那两个穿僧衣的红脸修士,一合掌,还没出口。其中一人,看了一眼悟虚手中的空香木钵盂,呼哧呼哧地说道,“这位大师,我等虽然穿着僧袍,但却不是不禁荤腥,更不是佛门弟子。大师,若是要化缘,小本经营,却是担待不起。”听语气,好像在和尚手下吃过亏。
悟虚,笑了,“这位施主,在下也不是佛门弟子,更不是什么大师。在下,路过此地,只想买杯茶喝。”
那人一看就是个大咧咧的人,听了悟虚之言,也不辩悟虚开头的那句“这位施主”,反倒是流露出一股颇为意会的表情,看了看悟虚身上那件单薄的僧衣,点点头,说道,“茶也不是什么好茶,就是人间陈年西湖龙井。也不贵,囚魔峰的阴魔石,阴罡峰的炼妖丹,罗刹峰的幽冥草,莲法峰的罗汉香,清静峰的养心丹,浩然峰的正气丸,任何一种,无论品质,一颗即可。”
哎,度量衡没有统一啊。当年秦始皇,气吞万里,横扫六合八方,统一了人世间的度量衡,想不到修士间,还是如此原始,难道这便是返朴归真?后世那些乱七八糟,误人子弟,谋杀时间的玄幻小说,动不动就灵石啊,晶石啊,难道只是世人胡思乱想?悟虚神游天外,却没看到,那人渐渐变了脸色,面目不善地看了看莫不作语的悟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