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见到她,还是在谢云双那边的晃眼一瞥。
而现在。连谢云双都已经去世多年了。
想到这些,她心中不免有些惘然。却见到程婧走上前来,蹲下了身子,笑着从袖子里取出来一个物件儿。拉过阿远的手,放到他的手心里。
她的声音一如从前,带着点儿笑意。道:“这是你的孩子罢?听说叫阿远?是希望他日后在仕途上能走的很远么?”
程阮看了看她手中的东西。
是个镯子,上面雕着北汉人常常欢喜的四菱形的红色石榴花。
她在心中问鹭鸶。那物件儿可是正常的。鹭鸶抿了抿唇,“没有毒,很正常。”
它的声音依然带着艰涩,好像没有力气了似的。
程阮心中有疑,唤了两声,却不见鹭鸶的任何回应,只好先切断了和它那边的谈话。
她示意阿远手下,道:“并不是说仕途上的高远,只是希望他日后能离这些朝堂纷争远些罢了。”
程婧的身子有轻微的颤抖,她将那镯子放入阿远的手中,捂着嘴站了起来。
纱帽遮住了她的动作及表情,只是看着那姿态,程阮却不由自主地想到她在哭。
在哭?
——可是,程婧会做这样的事情么?
她抿了抿唇,拍了拍阿远,“阿远,你先回去罢。——母亲同二姨母说些话。”
她抬头示意了一下内宅。
阿远知道门外正是一堆来历不明的人,而父亲也不知是在何方,更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这个时候离开……怎么能够呢?
——何况,他虽并不知上一辈的恩怨,但因着他从未听过这个二姨母的名讳,也从不知原来母亲那边除了舅舅并着四姨母,竟还有个同辈的姊妹。从未被人提过的人今日这样不知所以的出现,竟还以纱帽覆面,怎么想,都是不对劲儿的。
阿远如是想。
沉吟了一下,他笑着拉了拉程阮的手,“母亲,阿远没有见过二姨母,很想亲近一下呢。阿远让以菱去寻些当季的水果来,咱们仨一块儿吃,一块儿聊,好不好?”
程阮不想阿远竟这样说,正要拒绝,却不想程婧却笑了一下,“呵,你才多大的孩子,就有这样的心眼?罢了,你愿得留下,那就留下罢?”
她说完,却是起了身来,向着院子一边那方石桌走了过去,却是半点儿不客气,好像这是自己的宅子。
程阮见阿远坚持,也只好罢了。牵了他的手,却向襄雪使了一个眼神,襄雪抿了抿唇,当真先去了小厨房那边。
阿远却好像没有听出来程婧先前所说的那句话的意思似的,蹦蹦跳跳的缠上去,笑着道:“二姨母,您为什么要将脸罩起来啊?这样黑乎乎的,一点儿也不好看。”
程婧停住脚步,看了看他,问道:“你想看我的模样?”
阿远瞪着眼睛点了点头。
“阿远一贯听人说,母亲和四姨母是整个三国都排的上号的美人儿,想着二姨母自然也是如此。既是貌美,又干嘛一定要遮起来呢?”
程婧的呼吸顿了一下,过了半晌,她才复又开口道:“你既抱着这样的想法,那见了,必然会后悔。”
阿远瞪大了眼睛,随后又偏了偏脑袋,笑着道:“二姨母,您这必然是谦逊之辞,虽则您现在半点面容也没有露出来,但通身的气派却是挡不住的。”他看了看程婧,仔细揣测她纱帽下的深情,笑着道:“若是二姨母不愿,那边算了。总归也只是阿远想同二姨母亲近罢了,也不定一定要强迫二姨母的。”
程婧看了看阿远,又看了看程阮,哼道:“你倒是养了个好儿子,这么小的年纪,心思就这样深沉。”
——哪里是定要看自己的模样不可?不过是不见真颜不放心罢了。
她抬手取下纱帽下,那张脸,慢慢地露了出来。
襄雪捡了些水果回来,在门洞那边正正眼看见她的模样,托着盘子的手,不由得一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