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澜这一失陪就失陪了整整三天,自从顾戈被施展了那个什么回魂之术后,白度就没再见过他,而且也被帝姬派来的人“请”出了晨曦宫,搬到了一个冷僻的角落里面,大有冷落他的意思。
白度想着跟顾戈见个面,结果被帝姬澜变相地软禁了,他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得很小,出个院门在小花园里转两圈,再远就不许了。
他多次跟侍从提起要见顾戈,有些重要的话要跟顾戈交代,结果侍从只是说会跟帝姬提请此事,再无下文。
事到如今,白度是看明白了,帝姬这是要彻底隔离开他跟顾戈,可事情没那么简单。
白度坐在房中,叫来侍从:“我所说要见小殿下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修者莫急,近来帝姬要事繁多,不能顾及这些琐事,但总归是把修者的事情放在心上的。”
又是这样的搪塞,白度沉了沉眸子,点点头,他这几日一直在附近溜达,校园外不禁安排了高阶修者看守,还有帝姬澜亲手布下的阵法,轻易逃脱不得,可幸运的是,那些阵法他在书里头都看过,可以不动声色地破解,而那些侍卫,他也有办法甩开他们。
正思量着,晚间时候一并出发,第二天早上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来。
可白度还没动手,外面就传来消息,侍从匆匆忙忙地出了门,过了会儿后回来,神色复杂地看着白度,“修者,小殿下来看您了。”
他原本是帝姬身边亲侍的侍从,特地被派遣到白度身边监视白度,最是了解帝姬的性子,白度如此讨得小殿下的喜欢不是什么好事,依照帝姬善妒的性格,怕是活不长久了。
前些日子,小殿下出了点事情,他并不清楚是什么事情,只知道帝姬暗中杀死了六位护阵元老,一并杀了很多侍从侍卫,总人数高达几十人,相当血腥残暴,宫廷秘闻太多,少说少听,他才能活到现在。
对白度的怜悯也是一瞬间的,侍从很快整理好心情,面上没有暴露一丝一毫,低眉顺眼地道:“修者准备一下,帝姬与小殿下马上就来。”
“嗯。”白度点点头,心道还是顾戈有办法。
过了没多久,顾戈就从门外跑了进来,冲进白度的怀里,撒娇道:“我好想你。”
帝姬随后而至,脸色并不好看,但迎上顾戈的视线时还是挂着笑脸,并不情愿地说:“离儿这几日一直嚷着见你,我政务繁忙,今日才得空。”
“帝姬辛苦了。”白度抱着顾戈,两人传声,顾戈道,“帝姬澜这几日一直限制着我的行动,他有意将你我分开,你千万要小心,我担心她会害你。”
“我也有此忧虑。”白度将帝姬杀了那些人的事情告诉了顾戈,顾戈沉思片刻,传声道,“此女心硬如石,狠辣无比,我们尽快拿回白凤,离开此地。”
“白凤如何了?”
“在我宫殿,只是白凤被千年冰魄打造而成的锁链困住,那链子得需要钥匙才能解开。”顾戈说,“白凤是要用来炼丹的,这几日我看帝姬澜每夜都会发梦,可能真的得了癔症,需要白凤入药治病。”
“真是狡猾。”白度又问,“钥匙放在哪里?”
“她贴身带着。”顾戈道。
白度点点头。
一切都在意念间完成,白度跟顾戈表面上是“父子”相逢一般亲昵,实际上却思虑了很多大事,帝姬澜坐在一旁品茶,观他二人的亲密样子,心里头十分嫉妒。
虽然离儿恢复了记忆,但并没有跟自己太过亲近,想来那三年时光打磨掉了很多东西,也包括她们的母子情,毕竟离儿离开她身边的时候才三岁。
他作为娘亲,三年没有陪伴在离儿身边,竟是叫离儿跟个那样的修者十分亲近,实在是令她心中痛恨,嫉妒之火熊熊燃烧着,帝姬澜无法忍受这种感觉。
她爱着的那个人心思不在她的身上,他们的孩子绝对不能这样!
咬了咬牙,帝姬澜借着喝水的空闲遮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狠辣,她放下茶杯,语气自然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修者,明日有场大戏,朕想邀修者一同观看。”
“什么大戏?”
“暂且保密,朕能保证,是相当精彩的一出大戏。”她从白度身边抱过顾戈,整理着顾戈的衣服,仔细地看着小儿子,“离儿也一同前去,也好叫离儿看看咱们天家威风。”
“好,离儿听娘亲的。”顾戈乖巧地点了点头,帝姬澜微微笑起,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第二日,白度大早上就被侍从叫醒,换好衣服,一路被领着离开了蜃楼宫外,随着帝姬澜的侍卫队一行浩浩荡荡地离开祈朝城,往城外行去,最后竟是停在了一处邢台上。
此处邢台极大,长与宽都足有十余丈,中间设有三处绞刑台,并排列在一起,位于空旷的邢台之上,空荡荡的,相当可怕。
白度问侍从:“这是?”
侍从低着头,答道:“小人不知。”
微微蹙了眉头,白度被请到右侧高台上,过了没多久,帝姬澜的御辇驾到,她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抱着顾戈坐到了主位之上,俯瞰着整个邢台。
邢台之外密布着百姓,都翘首观望着邢台内的景象,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一层覆盖在外面,瞧得白度都有些心惊胆战。
他大概明白过来了,这是要施刑,目标是谁他心里也有了个大体的数。
果然,敲了鼓之后,帝姬澜一挥手,施刑官宣布:“带犯人上邢台——”
一行三人一前一后地被带上了邢台,那几人戴着枷锁脚链,天灵盖顶端扣着一个石盘封锁了他们周身的真气,被吊上了绞刑台。
万籁俱静,白度沉默着看着绞刑台上的景象,随后与顾戈交换了一个视线,顾戈坐在帝姬澜身侧,那是最好的位置,自然将整个邢台上的景象看了个一清二楚。
帝姬澜站起来,上前几步,大声道:“诸位,右边王存有叛乱之心,妄图在祭祀大典上谋害朕,不仅有违天法,还对玄冥神不敬,其罪当受天雷轰顶亦不为过。但朕年幼的时候,右边王帮朕良多,对朕恩义深重,他年老时糊涂了一把,朕却不能不顾及往日恩情恩义,实在不忍他遭受那灭绝魂魄的刑法,故而从轻发落,实以——剐邢。”
剐邢两字以内力推送,传到极远的地方,白度微微皱了眉头。
洪荒大陆之上已经很少有域主实行剐邢了,因剐邢太过残忍,虽能保全魂魄,但*却会承受极大的痛楚,对付普通人的剐邢就是用薄刀片一刀一刀地剜下肉来,但对付修者则会在刀片上包覆一层火属性真气,剜肉时一片片火烧火燎,真气烧灼的感觉比前者更痛楚千百万倍!
实在是太残忍了。
白度忍不住蹙了眉头,帝姬澜这等凶残狠辣的人让他怎么也接受不了。在他看来,力量是一种象征,越是有能力的人越是要有包容心与大胸怀,仁政远比□□更加利于治国。
但自问,帝姬澜怎么治国不是白度所考虑的,他现在要考虑的是帝姬澜把他们叫到这里来的用意。
他也就罢了,顾戈还那么小,帝姬澜为什么要叫一个六岁的孩童目睹这么凶残可怕的一幕?
帝姬澜沉默片刻,续道:“天下终归要易主,这是自然法则,朕对此不忧不怨,但朕却无法忍受背叛!朕一直将右边王当亲伯父看待,朕刚继位的时候,处处受制,右边王如良师益友辅佐在朕的身边,这样的背叛叫朕如何能够接受?!”
“哈哈哈哈哈——”帝姬澜的话还没说话就被一阵狂笑声打断,右边王仰头大笑不止,忽然目光狠戾地落在帝姬澜的脸上,两人隔着几十丈距离,右边王道,“若是你还是当初那个帝姬澜,我自然愿意辅佐,可你不是——”语调骤然变厉,右边王道,“一个残杀子民的帝王不配坐在王座之上!殷澜,你的心里染了邪性,你迟早要被那邪性拉入万丈深渊!我先行一步,在地狱里等着你——”
声音悠远深长,仿佛空谷回音一般不断回响在帝姬澜的耳畔,她美眸瞪起,目眦欲裂,狠狠咬牙,一挥手,怒道:“行刑!”
行刑开始,那三人一言不发,死咬着牙,等到一半,惨叫声逐渐传了出来,远在边上的白度甚至隐隐嗅到了皮肉烧灼的气息,不敢再多看,别过头去。
帝姬澜抱着顾戈,摆正他的头,让顾戈望着邢台之中的景象,低下头在顾戈耳边轻声说道:“离儿,看清楚,这就是背叛我们殷家的下场,娘亲会给你最好的一切。”
回城的路上十分沉闷,目睹了这场刑法的所有人的心中都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一样,白度一路无言,回到蜃楼宫时也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闷在房里不出来。
他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走,琢磨着是不是他跟顾戈暴露了,今天帝姬澜搞了那么一出戏出来就是为了警告他们。
可是不对啊,帝姬澜看顾戈的眼神还是那样,并没有看出来什么异样。
半夜时候,白度听到门外传来声音,警惕地醒来,却发现是顾戈坐在他身边,见白度醒过来,立刻钻进白度的被子里,窝在白度怀里,“我想你了。”
白度摸了摸顾戈的脑袋,今天看那一出他都快有心理阴影了,别说白度这个小孩了,呃,虽然白度并不是真正的小孩,但是至少看起来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