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你这是什么话!?哦,只你认真是畅丫头的干姐姐,我们就不是认真的干哥哥了!?心疼畅丫头谁又比你少一分了!?打量我们嘴笨不会说话还是怎么的?就是那宋小子,也是心里不比你少疼畅丫头分毫的!只是他心眼儿太实诚,免不了心里替畅丫头憋屈,这才牛劲儿上来发了通狠脾气……你保管看着:他话是说得这样死,换了旁的人他或许也就真的从此丢下了,但畅丫头他可丢不下,还得回来!”膀阔腰圆的屠夫状汉子,便是人唤老李的李大牛声如洪钟,相貌也甚粗鄙,粗眼看去谁也料不到他竟是个手下功夫极俊的武林高手因着相貌和手上犯着的事儿,所以街市上冒着屠夫的名儿隐藏着真迹因长久供应李牧‘酒不多’酒屋的肉类,加之也常去吃酒,日久便被众会家子看出了底子来,本又豪爽之辈,便索性将自己根本说与了众人结交了朋友
骆云畅他也是早识得的,原本市井间每见着就心里艳羡,想起自己犯事儿前也是有家有室并也有一个女儿的,若不是自己犯的浑事儿累了全家,也合该有骆云畅这般大了于是自与‘酒不多’众人结交之后就有心亲近骆云畅,李牧知道根本,就怂了他去与骆云畅结拜这下可好,众人不依,只恐自己吃了亏似的,纷纷也要来入伙,就连本来说好做见证的李牧与青闍两个也被拉了一起,最后真真假假笑笑闹闹的一众十几个人一同拜了把子
当年一起拜把子的人,如今除了两个下落不明、还有两个正分别跟随在李牧和青闍的身边贴身保护而外,都尽数在这屋子里其中数他李大牛最年长,化叔不肯透露年岁只称第二,其间各人自排,骆云畅自是最末李大牛虽是应了个‘大哥’的名儿,心中实是拿骆云畅当女儿待的,众人又无不知
所以当下小琥也是立即帮衬:“这是必然!也不想当年我们听说畅丫头一家死于非命时,宋小子可是头一个主张去查明真凶要替畅丫头他们报仇的!我们好说歹说才好不容易把他拦了下来,后来他还是独个儿跑去了现场附近打听了消息,听闻似没有畅丫头的尸首,从此便比谁都坚信畅丫头还活着,也是由此才打消了报仇的念头!”转头又悄悄看了眼听得入神的骆云畅,便继续说道:“平日无事还好,一待听说畅丫头出事,他可是跑得比谁都前头的……性格洁癖乖戾,所以更是比谁都见不得畅丫头不畅快……”
骆云畅本也不是真要赶宋玉书走,不过一时脾气上来了可是眼见宋玉书真的拔脚走了,又转想他跟在自己身边终难保哪日不会遇见像无崖子那样的事,真走了,或许也好可是小琥所说之事她才是第一次听说,心下不由又深悔自己先前说话太无情了些,不禁眼圈儿更红,眼泪就跟着往下掉
三娘见状再也忍不住,两步走到小琥跟前,劈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小琥头顶,又眼珠子瞪着老李,骂二人道:“说你们是臭男人你们还不依,当真猪油蒙了心的呆子!谁不知道那宋小子是好的?畅丫头心里又有哪一丝儿不明白?还用你们来替他说情!原不过是两个小孩子今日偏都逢心里不顺吵了个嘴,畅丫头原就没生宋小子的气,宋小子也不过是一时心头恼恨畅丫头不领他的情,过些日子恼过了回来了这事儿也就完了!我不过安慰畅丫头几句不想她说丧气话,偏你们两个生怕我屈了宋小子倒是有的没的扯出了许多闲话又惹起来!我看宋小子倒是全没说对:你们哪里是魔怔得齐全了,分明是呆得齐全了!”
毕竟性情都是相互了解的,若非如此也不可能相处几年十几年之久,所以这边三娘做茶壶状母老虎一般的骂人,众人倒是都不着恼的淡然听着许多人本也不觉得宋玉书的突然出走是件大事,只笑李大牛和小琥这两个向来缺心眼儿的家伙又莽撞出言惹了这大嗓门的泼妇来教训人,于是纷纷幸灾乐祸的加入了三娘一边只拿二人笑责说话这些人本就常态不同于一般寻常人,向来说话办事也都没个正经的时候,不免说着说着就又胡扯起来,最后照例又乱成了一锅粥,因着最正常的李牧与青闍二人都不在,所以又只得骆云畅来调停本来凄凄之色,倒因这些人的胡闹不觉开解了散去
心想宋玉书本就闲云野鹤之人,这样或也好
可到底是亲近之人离去,骆云畅连日来便情绪消沉这日到了晚膳时分也懒得动,那边柏绍棠久候不至,就亲自过来接骆云畅淡漠一句‘不吃了’,柏绍棠自然不允,还是拉了去一同吃饭,席间柏绍棠说起自己要去前线督战的事,问骆云畅可要跟随,骆云畅一口回绝十分干脆柏绍棠不由觉得奇怪:“为什么?”
骆云畅筷子也懒得动,情绪惫怠:“有什么可看,此回行军打仗又不需我来指挥,我只等结果便是况我不在旁边你也更自在些,若有行动也不需辛苦瞒我”
柏绍棠假意不解:“什么话……畅儿疑我瞒你什么了?”
骆云畅看也没看柏绍棠:“表哥何必如此,我们自小一起长大,若说了解哪是他人可比我知你杀葵于烈之心未泯,此次去前线也必定还要施为,你恐我知道了会心有芥蒂,必是要瞒着我进行的既如此,又何苦要我跟去”
柏绍棠垂了眼,一时无话
骆云畅淡淡继续:“若表哥是想让我亲眼看到他的结果好绝了我的心,那又大可不必要灭葵达,葵家人便必要灭绝,这起事原是我决意又是我用计发起,我又怎可能不明白这一点,我自用计那日起便已绝了所有的念想、绝了对葵于烈之心初时我对你说过,葵于泓必由我亲手处决,葵于烈便由你处置当年我既这么说,如今更不会反悔,所以你实在无需这般乔饰再说我已应了你嫁娶之意,已允诺今后会永世伴你身旁,所以你又实在无需再疑我还有它念”
“……”
“我知道就是我这般说得再多你也终难去了疑心,所以你去照你的意思做,我去了你反而更要不好受况且我也不打算再见葵于烈,晋西之日已是作别……你就自去”
柏绍棠听了更是沉默没有言语,过了一会儿又才轻轻出言,神情说不出的消沉:“……你也说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了解不是他人可比……那么又何必说这番话来骗我?你对葵于烈之心可是想灭就能灭的?倘若真心真是这般容易移动,我又何至于此?我也知道你允我婚事不是心里情愿的,只因怕我就此崩溃失常……因着你心里终究还是这般念着幼时的情谊,所以终归还是我迫了你自允我以来你不曾有一日过得畅心,强颜欢笑、好言相对都只为安我心事……我们两个,既知道自己心里的苦,也都知道对方心里的苦……若我能做到,我就应该放手至少让畅儿能稍过得快乐些……可是我做不到……我为畅儿抛却了所有,抛却了‘自己’,畅儿已是我仅有的,若失了你,我不知道我还能怎么活……所以我迫切的想杀了葵于烈,因为我害怕你会再被他抢去!”双掌不觉在膝盖上收紧,眉头紧皱得像能拧出水来,柏绍棠低垂着头:“只要他还活着一天,我就要害怕一天……对不起……我一定要杀了他!你恨我也罢,对我无一丝情意也罢,我终是不能失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