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回过神,立刻起身,又拢了拢衣裳,前去开门。只见门外,太聪明正牵着太明珠,太明珠见到她,甜甜叫了声,“娘。”太聪明对沉醉解释道:“原本打算送她回父亲那里,可之前的事……”太聪明说到这里,看了看底下的小人儿,直接略过,又道,“少主人也说,他离开之后,可以让明珠过来陪伴夫人。”
沉醉自然明白。
当初她的母亲临死带她回这里来就是想要九清宫保护她,原以为这么多年风平浪静了下去,却被发现。若是这时离开,也确实不妥。
沉醉点点头,矮下身去,与小娃儿对视,和蔼笑道,“明珠愿意陪娘玩吗?”
小娃儿闻言,笑逐颜开,搂着沉醉的脖子,咯咯直笑,“明珠愿意和娘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小娃儿说着,主动凑上去,往沉醉脸上亲了一口,又道,“大小白走了,明珠终于只用认一个娘了。”
她说着,还有意学着大人的模样呼出一口气,努力表示她松了一口气。
沉醉被她天真的样子逗乐,将她抱起,进屋里去。
小娃儿抱着她的脖子,从上往下,正好见到沉醉微微敞开的领口里,脖颈上几处青紫的痕迹,不由低呼一声,“娘,你被虫虫咬了!”
沉醉一愣,小娃儿的小手随即扒拉开她中衣的领口,就指向某处痕迹,还一面回头对太聪明煞有介事道:“小姨,娘的房间里有虫虫,看,虫虫把娘的脖子咬了好多包包。”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去。
沉醉脸绯红,唇角僵硬,恨不得找个树洞藏进去。
太聪明目光微微一闪,移开,假装没听到。
小娃儿还在研究沉醉的脖子,嚷嚷,“小姨,快点帮娘把虫虫赶走。”
沉醉慌忙将她的手拿开,又迅速拢好自己的衣领,轻咳一声,“不必了,虫虫已经走了。”
又立刻对太聪明道:“去叫红久过来。”
找个借口将她支开,总好过让她在这里看她的尴尬。
太聪明识趣,点点头就赶紧走了。
小娃儿仍旧睁着天真的大眼睛,求知地问沉醉,“虫虫什么时候走的啊?”
沉醉脸红得能滴血,吞吞吐吐,“今天早上……走的。”
“今天早上?”小娃儿偏着头,自我融会贯通地问,“是和少主人一起走的吗?”
沉醉下巴哆嗦。
……
小娃儿、红久、太聪明陪了沉醉大半日。怀陌在时,她总觉得应付不过来,好像一个自己都不够用,怀陌一走,心中却忽地乏味。
虽然小娃儿也事多,再加一个红久……但是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仿佛心和身体是剥离的。她一面笑着陪小娃儿玩,一面心中寂寞。这种感觉到天黑之后尤为明显,小娃儿玩了一整天累了,在太聪明怀中睡去,太聪明将她抱回去,红久也跟着离开。
沉醉独自坐在床头,心中想着她昨晚的假设。
假如她有了孩子,她真的可以不再想他吗?
孩子……太明珠也是孩子,一样能闹腾,她还是想他。
沉醉忽地对怀陌生了怨念,她原本还以为怀陌果真那么体贴,怕她聊,特别宽赦,让小娃儿来陪她。此刻,她才知他的险恶用心。
哼……
就是让她早些知道她离不开他是不是?
沉醉轻哼一声,低骂,“臭怀陌,这次就不让你得逞!一定不要回去!”
……
除夕眼见就到了,九清宫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往日什么样,仍旧什么样,往日不觉得,可在这样普天同庆的大日子里却显得冷清。大约遇也是觉得冷清了,几乎日日与沉醉一起用餐,不是他去沉醉那里,就是让沉醉去他那里,变着法的找机会和沉醉相聚。到后来的时候,甚而主动提起沉醉的母亲来。
“听说萧越仁将你娘软禁在了宫中,不如我发个帖子过去,让你娘过来陪你过年?”
沉醉双眸乍亮,几乎脱口而出要说“好”,却又想起怀陌一再的警告:“记住了,一定不要和遇谈你娘,更不能让他们相见。”
怀陌一再叮嘱,认真的样子半点不像是吓唬她。她要细问,怀陌却不肯多说,只说若出了差错,他如今捉襟见肘,暇保她。
她又将罗敷近段时间的神秘联系起来,心中也隐约明白了什么,揣测她那神秘的娘和遇必定有过节。
沉醉虽然也想借机救罗敷,可却不想罗敷刚刚离开狼窝又入虎口,只得脱,“这倒不用,我见过她,她如今很好,怀陌也答应了我会救她。”
遇不轻不重吐出两个字,“不孝。”
沉醉狠狠一哽。
遇道,“记住,往后若是我被软禁了,不论我看起来有多好,我都是要你来救的,嗯,越快越好。”
沉醉唇角狠狠抽搐,望着遇,“连你都被软禁了,你觉得我还能有什么用?”
遇没回答,只冷声斥她,“问那么多做什么?记住就是。”
“……好,那你到时记得提醒我。”
除夕,宫宴。
与其说是宫宴,不如说是国宴,只因在场,南诏举足轻重的人物不少。
未来的国君,二皇子迦生;南诏公主迦绫;还有……临时赶来的南诏骠骑大将军父女。
原本迦绫嫁夫随夫,二皇子停留探妹尚还说得过去,却偏偏在这微妙的日子里来了两名不速之客,却是南诏的骠骑大将军庸人带了其女庸皎。
南诏的骠骑大将军庸人十岁便有万夫不当之勇,在南诏一时传为神话,名字虽庸,人却不庸。手握南诏五十万大军,武官之首,实际上亦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南诏至今江山稳固,可说七成功劳便是归功于这庸人。
而他忽然而来的理由却几近儿戏——为护送爱女庸皎。
原来,庸皎与迦绫从小一起长大,两人是手帕之交,庸皎收到迦绫书信,迦绫言语之中思念,庸皎同样思念这位一起长大的姐妹,一心前来探视,其父庸人爱小女是出了名的,这才亲自护送。
时机倒巧,两人前一日进京,第二日便是除夕宫宴,亦是为献王萧离和云罗公主洗尘。献王和云罗公主已经三年未回京。
而这宫宴的座次却也奇妙,皇后与瑾妃仍旧位于文帝左右,只是云罗公主却不与皇后一起,而是和瑾妃一起。
庸皎也并不与其父同桌,却是与迦绫同桌,而迦绫,正是与怀陌同桌。
这座次显得混乱,偏偏文帝默认。
庸皎似乎不胜这等场面,一直微微低着头,众人具体也看不清她的长相,只隐约看得是个清秀纯美的姑娘。然而,再是清秀,与光彩照人的迦绫坐在一处,形中便落到了阴影里。
只除了一人。
萧尧看得清楚,怀陌已经是第三次往庸皎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