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陌静静看着小白,看她眼中此刻的坚定和信任。那是对沉醉的坚定和信任,他就仿佛是看到了沉醉眼中这样的神采一样。
那一晚,他去看她,向她解释。他以为,她已懂他,她甚至让他碰了她,柔顺地和他欢爱一宿,那一夜之后,他对她放了心。
原来,她一直就没有放弃。
是了,她那晚,问了她的母亲。原来,还是早已算好了的?她所做一切,要先确保她母亲的安全。
小白说,这才是她爱他的表现?那么他是否应该高兴,他还值得她为他费劲心思?
怀陌自嘲地扯了扯唇。
若是他可以选择,他一定会选择她少爱他一点,乖乖听他的安排,将自己藏起来,以一个弱者的姿态,只管接受他和遇的保护就好。
给沉鱼一个名分而已,他绝不会背叛她,不过……只是微末的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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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陌闭了闭眼,良久,再睁开眼来,对小白道:“我先不和你计较这件事。现在,立刻派人布满帝都大街小巷,只要她一出现,将她保护好。恐怕现在得到消息的已经不止我们,南诏士兵对她已是如狼似虎,若是其他人想要浑水摸鱼借刀杀人……”之后的话,怀陌没有说,只忽然跳过,嗓音一沉,带着最冷厉的锋利,“传令下去,她若少了一根汗毛,我便让失责的所有人,全家偿命!还有,再派一些人,去她母亲那里守着。记住,是暗中。”
小黑领命,“是。”
小白怔了怔,这才明白过来。
只有在暗中,身份不明,到时才可畏惧,誓死保护。否则,就会像之前一样,丞相府的侍卫不敢与宫中禁军交锋,最终让文帝带走了沉醉的母亲。
怀陌吩咐过后,翻身上马,策马离开。
小白抬眼,只对上小黑灼灼的目光。
“傻子,看我做什么?”小白脸上一燥。
“若是你,你也会这么做?”小黑的嗓音微微一紧。
小白脸上微微一红,仍是坚定地点点头。
没想,小黑却不领情,不止不对她呵宠,反而拧紧了眉,“你说爷不懂沉醉的心思,可是沉醉又何尝懂爷的心思?沉醉不要爷娶别的女子,爷却宁愿娶别的女子也不要她冒险这么做,不为别的,只是害怕,怕若是有个万一,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疏忽了,他会从此失去所有。”
“小白,你懂男人的害怕吗?”小黑凝着小白,嗓音幽远地溢出。
小白闻言,浑身微微一僵。
……
养心殿内,存妃刚刚伺候文帝服了药,只是药水进去,咳嗽还不见停。存妃体贴地为他抚了抚背,顺气。
这时,复泽进来。
“陛下,丞相府传来消息。”
文帝闻言,朝伺候的内侍宫女挥了挥手,所有人识得眼色,福了一福,离开。
存妃也要离开,文帝拉住她的手,柔声道:“你留下。”
存妃美眸中迟疑一番,点点头。
复泽这时才报:“陛下,沉醉与迦绫、庸皎,一个时辰以前,在知春湖边见了面。”
文帝闻言,微微阖了阖眸子,掩去眼中此刻计算。半晌,再睁开眼来,“都说了些什么?”
“陛下恕罪,当时周围全守着九清宫的人,探听不得。”
存妃只见,文帝在听到“九清宫”三个字,眼中克制不住的情绪汹涌,那是比仇恨还要更加深刻的情绪。
文帝又沉吟良久,忽地拿过笔架上的笔,便在纸上迅速写下一道密旨枭史。
彼时,存妃正站在他旁边,垂眸一瞥间,不能多做停留,有几个字却是看清了的,“派兵,混入南诏,见沉醉,杀赦。”
存妃一凛,迅速收回目光,做不动声色状。
虽只有寥寥几个字,意思却已经足够清楚了。
这九五之尊的意思是……要借着南诏与沉醉如今的仇恨,假冒南诏的人,除沉醉?
到时,借刀杀人,离渊若是动怒,也只会与南诏拼命。届时,南诏被九清宫灭去,这位天子,就可渔翁得利?
文帝将密旨封好,便交给了复泽,“这个交给长孙长丰。”
复泽双手接过,领命而去。
帝王之尊这时缓缓靠到椅子上,微微闭上眼睛,不知是疲累,还是又一轮的算计。
存妃立于一旁,静静的不出声。
忽地,克制不住的咳嗽声传来,存妃体贴地一面为男人顺着气,一面端了茶水伺候,“皇上,莫要再劳心了,臣妾看着心疼。”
……
入夜,天边残月,光微弱。
身姿如仙的男子落地声,轻而易举甩开了身后的人。又忽地施展轻功往了另一方向,一路足尖不着地。待之后那几人追到时,他早已到了他要去的地方。
步入那布了阵的树林,眨眼,便彻底消失在树林中。
今夜,这样敏感的时机,跟踪他的人尤其的多,他不该来的。虽然甩开那些人易如反掌,但到底惹人生了疑。
可是,他等不下去。
迫不及待要见她,要见孩子,一刻也等不下去。其实,已经分不清是想念她更多,还是恼怒她更多,还是不放心她更多。
他来去声,如入人之境,绕过那长盛不衰的牡丹花圃,院落,已经在眼前。
没有灯光,她似乎已经睡下。
抬脚,就要进去,身前却忽地一阵气息涌动,一人落地,拦在他眼前。
“少宫主。”
嗓音亲和,却是遇身边的锦年。
怀陌眸子一眯,淡问,“你怎会在此?”
“属下奉宫主之命,在此守护。”
“有我在,你自可离去。”
锦年笑着摇摇头,“少宫主不要为难属下。小姐的意思是,今晚不想见少宫主。”
怀陌闻言,脸上蓦地紧绷,眼睛死死盯着那灯火已经尽灭的房间,内里萃着怒火。
好啊,沉醉,本来不想和你算账的,现在你却让我想饶了你都不行。
怀陌心中怒着沉醉,却忽地对锦年一笑,“锦年叔叔,你何时也管起这些事情来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这里有我,你还怕她不好不成?”
“少宫主体谅,这是宫主的命令,属下也很想歇息,可……”
怀陌下颌猛地绷紧。
他不顾一切地来看她,她竟敢将他关在门外?
好,沉醉,很好。
沉醉躺在床上,两手紧紧抓着被子,隐约间,只觉背脊凉了凉,她忍不住浑身轻轻一颤。
她没睡。
她知道今晚他会来,而他一来,就会各种甜言蜜语将她哄得神魂颠倒。这次的事,她已下定决心,不许他娶就是不许他娶,所以为免一会儿见到他,理智土崩瓦解,她早已防备好了,不见就是不见。
和遇一说,遇甚是爽快,回来便命锦年守在这里。
锦年也许不是怀陌的对手,但是怀陌要绕开锦年却也绝对不容易。
外面,他和锦年的话,她都听见了。之后,却又忽地没了声。她凝神屏息,仔细往外面听去。
一阵沉寂过后,外面忽然之间传来笛声。
沉醉霎时一怔,他在吹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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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陌何时改变作风了?他那么强横又理直气壮的,难得没有硬闯,竟然吹起笛子来,是想要学哪些男子吹笛子讨女子欢心,直吹得她心软主动松口让他进来吗?
哼,她才不会上当呢!
然而不久,沉醉就知道她错了。
她错得最离谱的是,每每总是要怀疑怀陌不是怀陌,而其实怀陌一直就是怀陌!他真的从来都没有变过!
听着耳边笛声,她的手指抓着被子越紧,心神忍不住的动荡,脸也微微燥热,仿佛如过去的夜里,他的手指撩拨着她的身体一般。
在她曾经自得自己的琴艺时,罗敷就曾经告诉她,她不过技艺可,然而离真正的高手却还差了很远。
彼时,她问,真正的高手是怎样的?难道技艺会比她还要好?
罗敷说,真正的高手,或许技艺不若她那么吸引人,但是有一点,却是她绝对办不到的。那就是,当对音律的修炼炉火纯青时,便可以随意控制音律。譬如过去有前辈用琴声杀人,有用琴声迷人心智,不外乎就是控制了音律。
那时,她完全不懂,一个人怎么可能控制得了声音?
现在,她懂了。
她都成了现实的受害人,如何还能不懂?
怀陌的笛声,吹得她浑身燥热,心痒难耐,如同……吃了那种药。
笛声悠扬略尖,如绷着一根看不见的弦,吹得人身体里如生了一把火。那声音里,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一个思念他难耐长夜的自己。
她意识到这里,猛地咬住唇,羞愤欲死。
外面,也确实是怀陌在吹笛,朝着她的房间,目光紧紧盯着里面,仿佛要透过门,看透进去。
锦年初时闻声,尴尬,之后自己堵了耳朵,便可以很坦然地继续面带微笑。
所以,外面吹的这人淡定,听的男人高深,折磨的,真的就只有里面那人。
果然不久,里面就传来了动静,大门,就在他眼中猛地从后拉开。
“不许吹了!”她娇斥一声,红红的脸,几分嗔怒,几分撒娇。
他见到了她,眸子一暗,笛声,戛然而止。
“肯让我进去了?”笛子背在身后,他不紧不慢地挑眉问。
沉醉见到锦年还在,这时说不出的尴尬。怀陌,怀陌……他不要脸,他吹这样讨厌的曲子也就算了,他竟然还当着外人的面!
脸,猛地臊红,她已经认输。却还是嘴硬,嘟囔,“你先答应我,不许生我的气,我就让你进来。”
怀陌沉默了片刻,而后,就在沉醉眼中,缓缓拿起笛子,重新吹奏起来。
沉醉睁大了眼睛。
她前生到底是怎样的十恶不赦,今生才让她遇上了怀陌啊?
那撩人的琴声眼见就要渐入佳境。
沉醉真的没脸再听下去了,握紧了拳头,红着脸,冲过来,猛地抓住他的手,狠狠瞪着他。
手被她的小手抓着,他吹不动,琴声再次停止。
她恼怒地狠狠瞪了他,又立刻敛了敛脸上神色,转而微微尴尬地看向锦年,“锦年叔叔,今晚真是辛苦您了,您早点回去歇息吧。”
锦年一直温和笑着,此时也如同松了一口气:“小姐想通就好,属下先告退了。”
锦年刚刚离开,她的身子便离了地面,早已教男人搂在怀中,大步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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