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逍不由得一怔。
本来听小麟说她昏倒在房中,便以为又旧疾复发。撇下那该死的黄于函,他心急火燎地冲了回来。可如今,看廖太医的神色,竟是比升了官还高兴?!
见皇上呆了一下,却没有说话,廖太医自是躬着身子不敢说话。
见梁逍似是担忧,小麟会意:“廖院首,您老还是先说吧,别让皇上着急。”
廖太医当然明白小麟的意思,更是满脸堆笑,说:“皇上莫急。方才微臣们都诊过,确定皇后娘娘此是喜脉!”
“喜脉?!”梁逍蓦地一惊,顿时抬眼看向廖太医,“院首可曾确诊?”
“微臣可用人头担保。”廖太医依然笑着,心里却对皇上的话起了疑。说是喜脉,皇上没有一丝高兴,却半带惊讶,难道,皇后不孕的传闻,是真的?
若真这样的话,若能保住皇后腹中龙胎,自己以后便一世无忧了。
这样想着,他更是殷勤地说道:“皇上,这喜脉虽已经确定,可娘娘身子弱,今后还需要好好养着身子,方可母子平安啊!”
见廖太医如此笃定,梁逍心里实在是半惊半喜。
本来,三年前那一箭让苏清雨元气大伤,连莫然都说她可能今生再无子嗣。可如今她却居然又再有了胎儿。难道真的是上天眷顾?
忽如其来的狂喜一下子席卷心间,他只想快点打发了那群人,快点见到她,还有那尚未能谋面的孩子。
他点点头,说道:“都留意着。待到皇后母子平安,朕自有重赏!”
一手便推开殿门,不顾身后一众“谢主隆恩”的高呼,他飞快闪入殿中。
看那颀长挺拔的身影一闪,便入了殿门,小麟心知他家皇上定是着急见娘娘。眼下,倒也不便入内去扰那二人。
微微笑了,他回头对一众太医说:“辛苦多位大人了。各位不如先回去太医院,按照娘娘的情况,斟酌一下该如何保住龙胎。待娘娘母子平安,大人们也是功臣了。”
廖太医何等精明的人,方才见皇上连话都不及说就匆匆奔入殿内,加上素日都说皇上独*苏皇后,此刻一听,就笑着接过话头说:“麟哥儿说的是,臣等便立刻回去共商药方。”
虽说小麟早已被封一品御前入廷侍卫,可是这官场上个个都知道他素来不爱听别人以官位相称,因此无论官位高低,便都只叫他一声“麟哥儿”。
偏这一点特行独立之处,倒是让不少人暗中腹诽他与皇上极其相似。
小麟眼神沉淀,微微点头却不再说话。廖太医等便立刻拱手轻步离开。
梁逍一手推开殿门,却见殿内并没有人,一切都很安静。
他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
看来这里也的确是一番忙碌过。窗边的紫檀镂金雕花条几上,随手放着一个小巧的杏白色诊枕,应是用后至今还没来得及放回原处。
不知道是谁,早已把平日燃着的松木香换上了淡淡的安息香。这香虽不是她最喜欢的,可淡淡的味道,却总能让她睡得很安稳。
连那七重珠帘也静静的,无数拇指大的明润珍珠悬在丝上,却没有任何摇晃。
当时想讨她高兴,一时兴起叫人从库房把这些珠子寻出来串成帘子。
见了那珠帘,她虽笑他那习以为常的奢靡,却也总记得吩咐人擦拭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有了这句话,宫女侍人们连经过那道珠帘都格外留神。
白希修长的手撩开那滴答作响的珠子,此时却有点后悔把这帘子装在这里。若她已经睡了,岂非会吵醒了?
可是,脚还没到,却已经听到她的话:“阿逍,是你来了?!”
不知道为何,心忽然剧烈地便跳了起来。
他却稳住心神道:“是呢。”说话间,人已经来到*前。
她其实并没有睡下,人只是半倚在*头。一头乌黑长发散开披在肩上,丝丝缕缕地,在湖蓝寝衣上勾画出无数优雅的弧度。
身上盖着的雪白丝被,被窗外的冬阳泛出了淡淡的光线,映得她脸上如同笼罩了一层皎洁的光,连同着没有光线的阴暗处,画面极为温馨精致。
他心中一阵悸动,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撩开被角,将那带了点冰凉的手腕拉出一点,将五指搭在脉门处。
她扑哧笑了,打趣道:“是了,我倒忘了还有一位大神医呢!”
“嘘!”他用食指压住那正慢慢弯起的樱唇,心却随着指端忽然传来的温润柔嫩猛地坠了下去。
她虽撇撇嘴,但那双如水如星的眸中却尽是春风般的柔。
梁逍故意横了她一眼,她便没有再动,嘴角却随着他墨眸中逐渐明亮的光芒而弯了起来。
良久,梁逍的手离开了,却复又与她十指紧扣:“这手怎么总是这么冰凉?”
“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那以后绝对不能再冷着了。”他眯起眼,忽然笑了起来,一脸的无赖。
她知道,他每当摆出这副样子时,必定是心情最好的时候。聪慧如她,又怎么会不知道他此时高兴的原因?
窗外的阳光忽然在这一瞬间变得如斯温暖,竟让人想哭。
她看着眼前这俊美无俦的男子,心里只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