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给我吧。”我说着伸出双手。
“太后娘娘的手不方便,要不要宫女先端到承庆殿殿门,然后再交给太后?”
太监想的还是比较周到的,毕竟这御膳房距离大明宫也不是一个小距离,但是我不想连累无辜的人。
“没事,哀家自己来就好。”我说,然后摘下头上的一只金簪,塞到公公的手中,手收回,袖子里的东西早已经被我紧紧捏住。“这点东西就送给公公了。”
“哎呀,太后娘娘哪里的话!”太监这样说道,但是眼中的算计我却看的清清楚楚。
这样,他再也不会阻拦我,将那一大盘的菜放到我的手上。
还真的是有些沉,但是我还能端的稳。
巨大的盘子,周围全部都是宝石,上面正立着一条飞龙,活灵活现,口中喊着灵珠。
不知道巧工厨将是如何将着龙刻画的如此生动,各种蔬菜雕刻,还有各种珍贵食材,药材作为点缀,秘制的金汤撒到上面,仿若真的要飞起来。
这是最后一道菜,每次只要有皇帝在的宴会都少不了这一道真龙吐珠。
“太后娘娘,您可端平稳了,可千万别扔了。”临走之前太监千叮咛万嘱咐,我只是点了点头。
我自然不会把这个东西弄坏,我的事情,需要它掩护。
一个人走在宫道上,此时心中已经没有了去御膳房时的那种繁杂的情绪,事情到了最后一步,再矫情也就没有意义了。
走到承庆殿门口的时候,殿门处的侍卫还有唱名的太监明显一愣,我朝着太监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然后我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我一出现,自然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但是歌舞依旧,注意到我的人并不多,龙亦轩却是第一时间看向我,远远地,他在高处,我在低处。
他眸中的神色我看不清,只知道他此时正透过舞娘紧紧地盯着我,心中稍微有一些波动。
龙亦轩挥了挥手,示意舞娘暂停,然后整齐的纷纷后退。
然后我就彻底的暴露在我众人的面前,不同的眼光,有打量,有嘲讽,有好奇……都放在了我的身上。
也许有人觉得,我这是在讨好龙亦轩,除夕夜端着真龙吐珠,干了宫女的活,除了奉承也许真的想不出别的理由可以让一个,曾经差点杀了龙亦轩的人,此时如此对他。
我还在一步一步的靠近龙亦轩,步子越来越坚定,我的眼一直紧紧地看着龙亦轩,目不斜视。
我能感受到来自赵无欢的担忧眼神,可是,我只能当做没看见。
此时韶云从龙亦轩的身旁匆匆跑过来,伸手就要端我手中的东西。
“太后娘娘,怎么能亲自端呢?”韶云笑着。
我一闪,正好错过他的手,轻轻一笑,“云公公,今日除夕,难道哀家想把这真龙吐珠亲自端到皇帝面前还不成么?”
“娘娘说的那里的话?”一向八面玲珑的韶云,此时手也不知道该往那里放了。
“众位都知道,上一次宴会,真龙吐珠没有来得及上,这次,哀家亲自补上。”我这样说。
上一次,龙亦轩生辰,帝京大乱,真龙吐珠没有上桌,会宴就结束了。
韶云站在原地犹豫起来,“这……”
“公公不必犹豫,哀家自己心中有数。”我这样说。
韶云没法再拦,只好放行。我端着那个大盘子,感觉越来越沉重,从门口走到龙亦轩的面前,短短的距离我却感觉走了那么长的时间。
霜花溅,头上的步摇一步一晃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我的心在一点又一点的*。
眼前的男人,我恨过,与他交手过,甚至是,好像是爱过,我的脑海中渐渐的回放,回放他的一切。
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杀过我爱的人,让我家破人亡过,让我耻辱过,让我难堪过,他也温柔过。
一个帝王,每晚给一个女子卸下珠钗,温柔备至,虽然我不知道那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可是确确实实让我心动过。
现在他就在我的面前,我们只见的怨恨已经交叉胡缠,难以解开,最好的方式就是一刀切,从此再无瓜葛。
以生命为契,誓要报仇,仇人就在眼前。
我的脚迈上第一个台阶,身后的裙摆也跟着上了阶梯,我依旧站在中轴线上看着面前的男子,想要将他记住。
我裂开嘴笑,也想让他记住我也会对他笑。
第二个台阶,男子突然笑了,笑的如同春风,将室外的冰雪都融化了。
第三个台阶,我站到了男子面前,手中端着真龙吐珠的菜肴。
“请皇上享用。”我说着,身子慢慢的下降,将手中的盘子往前一递,示意他亲手去接。龙亦轩站起来,双手端住盘子。
我的手收回,回到袖子中,袖子里的东西紧握在手中,片刻不曾犹豫,狠绝地出手,快,准,用尽力气刺向男子。
“刺啦——”金属穿过衣服,皮肤的声响在安静的承庆殿中显得格外突兀。
正中心口。
男人还在笑,笑的依旧如春风般和煦。
片刻之后,挨得最近地顾灵芸尖叫了。
“啊——刺客,来人!”顾灵芸说着挣脱开眼前欲保护自己的宫女,就要冲到龙亦轩的面前。
她应该是真的爱龙亦轩吧,要不然此时,不论是谁,都会想着自己逃命。
可是,爱他的人不止一个,有的会去保护他,有的回想去杀了他。
“站住。”龙亦轩冰冷的声音响起,让顾灵芸生生地停住脚步。
男人的血在一点一点的透过龙袍渗出来,手中的真龙吐珠往旁边一扔。
“哐当——”
落地。
栩栩如生的龙,此时摔得四分五裂,口中所含的明珠早已经不知去向。
殿内已经是混乱了,侍卫带着兵器冲了进来,我知道,我的死期快要到了。
“都停!”龙亦轩喊道。原本已经冲进来的侍卫顿时停下了脚步。
“皇上!这种孽贼应尽快拿下!”顾长山怒吼。
“闭嘴!”龙亦轩再说,“谁再多说一句,杀无赦!”
霎时,承庆殿内安静了。
“这是太后送给朕的除夕之礼?”龙亦轩说着伸手抚上我的脸,就想死在对待一件珍宝,语气也变得温柔。
我微笑,就像奈何桥边的曼陀罗一样的妖娆。“对,哀家不过是把上次宴会没做完的事情做完而已。”
“所以,这次,真龙吐珠,朕又吃不成了。”龙亦轩笑着,一脸的坦然。
然后他低头,看着我刺他的地方,我的手还紧紧的握着刀柄,他的血已经浸满了衣服,唇色也已经开始发白。
“九阳朝凤珍珠刀,是把好刀,伤了朕,它配。”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心中的钝痛感,突然浮上,让我的手开始颤抖。
“朕说过,太后要报仇,朕随时等着,朕知道那天太后没有睡着。”龙亦轩笑着,“太后当时气息紊乱,朕怎么会不明白什么状况?”
“云姬,你可知道,朕说的都是真的,不含一句骗语?所以朕等到了,等到你来杀了朕。”
“是么?皇帝料事如神,肯定早已猜到我的计谋,这番是苦肉计也说不准。”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因为他的血已经顺着我的手往下流。
龙亦轩一怔,然后笑意再次浮上眼角,“是啊,你有权利不信我的话,坏事做多了的人,即使说出真话,又有几个人肯相信?”
他眼中的寥落,眼中的孤寂,眼中的哀愁刺得我的心痛,真的么?坐在高处的他,计谋多端,我该不该相信!
眼眶中的泪开始打转,心中像是有一块巨石,狠狠地打在我的心尖,突然龙亦轩的身子向前一倾斜,我的手上一沉,只见我的刀已经全部没入他的凶口,刀尖在他的后背熠熠闪光。
“这番你可相信了?相信朕的心?”眸中星星碎碎的光芒在闪烁,在期待,希望着什么,让我不想去看,不忍心去看,泪流下来。
“不,不……”我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此时我心中已经乱成一团浆糊,我的手想要抽回刀,却被龙亦轩丝丝的摁住。
“别,你听,我的心在为你跳,真的,为你跳,他说,他爱你。”龙亦轩的嘴角扬的更高,“这番话,我终于说出口,可是却负你良多。”
“真的,云姬,我爱你。”
我已经是泪眼模糊,却还要装作与他生死仇敌的样子,“是么?我也爱你。”
我一直注视着龙亦轩,此时他的眼中突然大放异彩,那种掩饰不住的激动,但是我却不能*。
我的心一狠,“我的仇已报,从此,我们恩断义绝。”然后使劲甩开龙亦轩。
龙亦轩一个踉跄坐会到位子上,然后赵无欢瞬间来到我的面前,将我抱住。
我手上有血,是他的,我再也看不见他的神色。
侍卫一紧再一次举起手中的兵器,有剑,有矛,通通指着我,还有赵无欢。
赵无欢轻轻一勾嘴角,“你们觉得,就凭你们,能拦得住孤?”然后内里提起,往前一拍,瞬间一群侍卫被他强大的内里给弹出去,压倒后面的。
“独孤沄奕!你看你的好儿子!”今天晚上最激动的好像就是顾家的父女。
“叫孤的名字?你似乎还不配。”独孤沄奕轻轻一笑,放下手中的酒杯,“孤说过,孤会尽一切可能完成我儿子想要的,孤还没出手帮他,看在皇帝的面子上,要不然你觉得你还能在这说这些话?”
所有人都没看到独孤沄奕是什么时候出手的,还有什么时候出的手,只听见“啊”的一声,顾长山就飞了出去,打在柱子上。
“爹!”那边顾灵芸也跑过去。
“来人,快来人拦住这两个人,他们伤了皇上!”顾灵芸一只手扶着还在吐血的顾长山,一边喊道。
刚才没有人指示的侍卫,这下子接到了命令,拿着自己手中的长枪就向前。
“停下,放他们走!”那边,好久没有出声的龙亦轩突然大喊道。
“皇上,不可!”又有群臣反抗。
我此时指示趴在赵无欢的怀中,汲取着那一点的温暖,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发呆,这下子,是真的没有未来了吧。
我此生的仇恨是报了,同时将一段还没有开始的东西压在自己的心里,再也不打算启封。
以后我会忘记那段耻辱,孤灯佛塔,也许会是我最好的归宿。
窗外的腊梅悄悄然的开放,星星点点的雪花无声无息的飘落,点缀着万家灯火团圆时,大殿之内明明那么的噪乱,我却什么都听不见,明明那么的温暖,为什么我的心底有寒风吹过,那么寒凉?
“违抗朕的旨意,谁不想活了?”龙亦轩的声音很是微弱,韶云在他的身侧急的双眸通红。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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