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晚的话越说越激动,因为白子阳所做的事情和所说的话真的是让她越来越费解。
“还有,别再我面前说孩子是无辜的这种话……”黎晚的声音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曾经我的孩子被拿掉的时候,白子阳你有流过一滴眼泪吗?你有觉得孩子是无辜的吗?”
黎晚的话语凛冽,听上去就好比是质问一般。
白子阳竟然无话可说。
他只是拧眉看着黎晚的脸庞,以前他觉得亏欠黎晚,但是现在才开始觉得,他欠她这么多。
“我马上要回纽约了,不可能为了一场手术搁置。白子阳,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只要你一出现,我的生活就会变得一团糟。鞅”
后半句话,是黎晚心底真心想跟白子阳说的一句话。
他不在的纽约两年,她过得很好,病情也得到了稳定的控制。
但是一回到A市,白子阳就像是阴魂不散一样出现在她的面前,这样的经历,她这辈子都不想再体会了。
这个时候,不远处的卓邵北已经办好了一切手术,来找黎晚。
当他看到黎晚的身旁站着白子阳的时候,卓邵北也是微微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白子阳会到机场上来。
于是他上前,看了一眼黎晚开口:“怎么了?”
因为黎晚此时的脸色略微有些偏差,显得僵持而难看。
黎晚浅浅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开口的时候话语冷清:“没什么,我们过安检吧。”
过了安检就好了。
黎晚这样想。
所以她伸手紧紧地拉着卓邵北的手臂,想要把他往安检处拉过去。
当然,卓邵北很会看她的脸色,知道她心底是想要赶紧躲避开白子阳,于是步伐也加快了。
但是下一秒,身后却忽然传来了噗通一声。
这一声把黎晚给吓到了,让她快速的脚步显得有些凌乱。
而与此同时,身旁的人们都纷纷走过去想要看看那边发生了什么。
黎晚和卓邵北一起别过了脸去,当她看到白子阳噗通一声膝盖着地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愣住了,再也挪不开脚步了。
她浅浅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到白子阳此时看着她的目光坚定无疑。
“你说,就算我跪下来求你,你也不会回头。这一次,我奢求让你回头,只求你救救那个孩子。”
所以,他跪下来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这种文绉绉的话不适合白子阳,但是男人的自尊心这几个字,却是再适合白子阳不过的了。
在黎晚所认识的男性当中,白子阳绝对是最有自尊心的一个,有到让人都会觉得,他太过固执和大男子主义了。
但是这一次他却因为那个孩子跪了下来。
黎晚知道,其实他也是很喜欢小孩子的。
当初陆迟迟怀孕了的时候,他高兴的样子她全部都记得。
只不过,他只是不在乎他们两个人的孩子而已……
黎晚没有众人想象中地走到他面前让他赶紧起来,而是看着白子阳的样子,嘴角忽然扯了扯。
“白子阳,你也有这么一天?”
她开口的时候心口是绞痛的。
十几年前在纽约初见的那一次,她只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看的华裔男生。当时的黎晚怎么恶业不会想到十几年后,他们两个人之间竟然会变成这副模样,像是血肉模糊一般……
“你喜欢跪着的话,那就一直跪着吧。丢人的是你。”
黎晚冷冷淡淡地扔下了一句话,转过身去的时候紧紧抓住了卓邵北的手心。
只有卓邵北才知道,此时的黎晚有多么地紧张。
她的手在颤抖,手心底里全部都是冷汗涔涔。
黎晚浅浅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没有迈开脚步,而是仰头看了一眼卓邵北,开口的时候声音也是颤抖的。
“你觉得我做得对吗?”
黎晚蹙紧了眉心。
她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那个孩子,而不是白子阳。
“如果你是因为医者父母心担心那个病重的孩子,那我也不会在乎这一点点的改签费用。”卓邵北金融男的特质总是无时无刻不在表现着,他淡淡回应,很平静。
“但是如果是因为白子阳,就朝前走吧。”
卓邵北总是能够很冷静地把一些事情给分析出来,这也是他的魅力所在。
卓邵北这个人,是属于相处越久越觉得他有味道的那种人。
黎晚浅浅地吸了一口气,攥紧了卓邵北的手心,转过了身去,但是在穿过白子阳身边的时候却是头都没有别过去,甚至连余光都不曾沾染到白子阳。
她直接从他身边穿过,是不想理会。
当白子阳看到她转变了方向离开的时候,整个人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连忙
跟了上去。
但是跑出去了几步之后才恍然发现,自己如果跟上去了,她指不定会后悔。
白子阳僵持在了原地,终究还是没有跑上去。
附院。
当白禾看到黎晚黎晚回来了之后,真的是几乎要跪在黎晚的面前了。
但是黎晚却几乎是没有看病人的家属几眼,换上了手术服,戴上了口罩和手套直接走进了手术室内,一分钟也不耽误。
如果非要说耽误的那几秒种的话,就只是在走进手术室的那一瞬间,黎晚凝视了一眼卓邵北的眼睛。
卓邵北的眼神永远是沉静和笃定的,他给了她很多的力量。
在那么一瞬间黎晚在想,如果她还能活长久一点,那这一辈子一定要跟一个给自己带来正能量的人生活在一起。
而卓邵北恰好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在来附院的出租车上面,卓邵北一直伸手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背,让她不要紧张也不要想太多。
他相信黎晚的医术,但是却知道她的心智被白子阳所搅乱了,所以现在也是一团乱麻的状态。
“等这个病患的观察期过了之后,我们立刻回纽约,一刻都不停好不好?”
当时黎晚是这么说的。
声音里还打着颤。
黎晚很害怕自己会因为什么事情再耽搁。
卓邵北为了缓和她紧张的心情,伸手在她的鼻子上面刮了一下:“到时候就算你不愿意走,我抱着也得把你抱走。”
手术进行了将近六个小时。
当手术灯灭掉,护士推开了手术的门,黎晚从手术室内出来的时候,白禾一家人全部簇拥着上来了。
黎晚的神色极为疲惫。
倒不是因为一场六个小时的手术把她折腾成了这副样子,而是她自己虚弱的身体有些吃不消这样长时间地站着。
毕竟,此时的黎晚仍旧是一个癌症病人。
白禾开始不断地询问黎晚她的孩子的状况,黎晚作为医生只能够撇开掉偏见,认认真真地回答这个女人像是机关枪一样的问题。
而此时,在这群人的身后,白子阳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被围堵着的黎晚,脸色平静却看得出来隐忍的神色。
他忽然想起来了那一年在B市,他求黎晚给陆迟迟做心脏手术的时候,她从手术室内出来,他根本就没有任何时间去顾忌她就匆匆随着推着陆迟迟的推车走了。
但是当时的白子阳的余光仍旧注意到了黎晚。
只是她没有察觉罢了。
当时的黎晚脸上那疲惫的神色,就如同现在的她一模一样。
白子阳拨开了人群走到了她的面前,也不管自己的脸面在不在,开口细心地询问她。
“累了吧?”
这句话像是多余的话让黎晚觉得很不舒服。
其实白子阳这个人看上去油腔滑调的,但其实嘴笨得很。
他有时候会说很好听的情话,但是有的时候说出来的话却让黎晚觉得特别地反感。
“如果让白少爷一动不动站着六个小时的话,您不会觉得累吗?况且,我还是在做手术。说出这样的话来,就不需要动脑子?”
黎晚扔出来的冷冷的话让白子阳的脸色瞬间变了一下,也让身旁这些病人的家属们愣了一下。
因为除了白禾之后,没有人知道黎晚和白子阳之间的关系。
黎晚根本就不想多看一眼白子阳,从人群当中走了出去的时候脸色平静无波。
白子阳跟了上去,黎晚的脸色有些难看。
“你没发现我很累很累吗?”
“我带你去休息。”白子阳的话里面,很诚恳。
但是黎晚却是冷冷回应:“我自己有腿有眼睛,能够找到休息的地方。不劳烦。”
说完,她想要笔直地往前面走,但是下一秒,黎晚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都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这一声压根就没有引起那群病人家属的注意力,他们的所有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刚刚从手术室内推出来的孩子的身上。
倒是白子阳,立刻附身从地上想要抱起虚弱的黎晚,但是却被黎晚推了推。
“拿开你的手。”她纵然已经是疲惫地有些说不出话来了,但是这几个字却是极为努力地挤了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刚刚去了一趟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回来的卓邵北看到了这一幕,立刻阔步上前从地上将黎晚抱了起来。
当黎晚躺在了他的怀中的时候,才觉得心底踏实了很多。
她累得不想说话,直接就在卓邵北的怀中紧紧闭上了眼睛。
卓邵北看着此时白子阳略有偏差的脸色,开口的时候话语显得平静。
“这场手术之后,别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卓邵北的口吻一向都是霸道的,这虽然
让白子阳觉得心底很不舒服,但是他仍旧是没有开口反驳。
他只是看着卓邵北抱着黎晚阔步离开了,连追也没有追上去。
医院的休息室内,黎晚静静地躺在被子里面,已经沉沉入睡了。
六个小时连续的操作手术对于一个身体健康正常的普通医生来说尚且是一种挑战,更何况是对黎晚这样一个身体虚弱的癌症病人?
当然,此时的卓邵北并不知道黎晚的癌症已经复发了。
还以为她只是太累了而已。
卓邵北看着沉睡的女人,一时间眉心紧蹙在了一起。
这两年的时间,在哈佛,所有人都以为那个短发的东方女人是他的爱人或者是妻子。
因为头一年,黎晚在哈佛进修,他在哈佛做客座教授。
他们下课和下班的时间刚好一致,因此每天她都会到卓邵北的教室门口去等他下课。
这样的感觉,让卓邵北觉得仿佛回到了刚刚念大学的时候,也让他觉得仿佛参与了早期的年少时光。
那个时候总有学生问他:“卓教授,什么时候把师娘娶回家?”
当时黎晚也听到过这样的话,黎晚只是笑笑:“你们卓教授的师娘在哪里?他还没找到呢。”
当时的黎晚还是排斥跟卓邵北进一步地发展的。
一方面是两个人之间尚且还没有熟识透了,另一方面,是黎晚还没有从白子阳的阴影当中挣脱出来。
但是现在,卓邵北发现自己,已经等不及了。
他不想再等太久了。
卓邵北看着平躺着的女人,忍不住附身吻了吻她的额头,她睡得很沉很沉,根本就没有察觉。
即使察觉到了,他也理所当然。
因为,他不打算再等下去了。
此时,重症监护室门口。
白禾的神色疲惫倦怠,整个人就靠在丈夫的肩膀上面静静等着重症监护室里面自己的孩子醒过来。
但是这个时候麻药尚且还没过,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白子阳也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声响。
就在这个时候,从不远处传来孩子糯糯的声音:“干爸爸,我来看生生了!”
点点迈着小短腿跑到了白子阳的面前,央着他抱。
白子阳在见到点点了之后,心情放松了不少。
和点点一起来的,当然有傅其深,还有温思凉。
思凉走到了白禾的面前,简单地劝慰了她几句,用当初点点手术的经验和经历告诉白禾要挺过这段时间。
而思凉在跟白禾交谈的过程当中,至始至终都没有理会白子阳,连余光都不曾在他的身上停留。
因此在思凉的眼中,白子阳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渣男。
她也得知了这场手术是黎晚给陆长生做的,白子阳和陆长生又是这个关系,思凉一想就想到了什么。
白子阳和傅其深走到了一旁,傅其深蹙眉伸手拍了拍白子阳的肩膀。
“怎么回事?”
他看出来了白子阳脸色的异常。
“阿深,我真TM的后悔!”
“后悔当初不珍惜黎晚?”傅其深就像是白子阳肚子里的蛔虫一样。
白子阳咬了咬牙:“她的癌症复发了。”
这句话一出口,就连傅其深的脸色都变了一下。
癌症复发意味着什么?大部分就是意味着死亡。傅其深的眉心拧在了一起。
“那你打算怎么办?还打算争取让她留在A市?”
白子阳摇了摇头:“纽约那边有更好的医疗条件,这两年她的病情都稳定地很好,她应该回去。”
“回去了,你怎么办?”傅其深忽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很不是他的风格。
其实傅其深的性子是很凉薄的,也是很固执的。
在确定对思凉的感情之前,他对身边所出现的女人一直都是抱着冷淡的态度来相处。从来不会付出太多的精力和感情。
在当时的傅其深看来,男人失去了女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和思凉在一起之后他才恍然发现,男人没了女人,可能会像是丢了一条命一般。
以前没发现这个道理,只是因为没有找到对的人。
“我?”白子阳冷笑扯了扯嘴角,眉宇间尽是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