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狱觉得,单听名字倒觉得老头年轻时应该是个风流才子什么的。敲了几下门,里面尖细的声音传出来,“请进。”
推开门,果不其然老头伍俊毅长得还真的不赖,甚至可以说是一种阴柔美,年轻时肯定受女孩子追捧。
伍俊毅也打量着沈狱,第一时间就皱起眉头,伍俊毅有个原则,无论招学生还是教习都要通过他的考核,整个流程十分严格,今个张之洞这样做让有些不爽。
平时两广总督对同文馆不过问,突然安插空降一个教习下来,伍俊毅想不明白。不过,在他的一亩三分地里面,如果人确实不行即便是张之洞的面子他也可以不给。年轻人长得倒还行,眉清目秀,可惜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沈狱把告身递给了坐在书案后坐着的伍俊毅,伍俊毅没接,敲了敲书案,示意沈狱放在书案上。
瞧情形也没打算让沈狱坐的意思,伍俊毅干咳一声,开口说道:“你是留洋回来的学子?”
“是的。”沈狱不卑不亢的回答,其实告身上写的明明白白,老头不看而已。
“都会点什么?”不等沈狱回答,老头补了一句,“别告诉我只会英语昂!”
“伍老,您是不是先办了手续,告身上面一应资料俱全。”沈狱还是忍不住提醒。
伍俊毅瞄了眼书案上的告身,冷冷的说道:“不忙着办手续,资料可以作假的嘛。其他的我就不考校了,用德文背诵一篇诗歌吧。”
沈狱知道这关必须得过了才行,德文他熟悉,但要震住这老头还得拿点真本事,深呼一口气,用德文絮絮念开。
“横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间春/色。
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
夏日消溶,江河横溢,人或为鱼鳖。
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
沈狱念了一半顿了一顿,老头子坐不住了,他学德文大半辈子可从来没听过这首词,上半截才念完已然是目瞪口呆,眼定定等着下半截,沈狱也不搭理他继续朗诵。
“而今我谓昆仑:不要这高,不要这多雪。
安得倚天抽宝剑,把汝裁为三截?
一截遗欧,一截赠美,一截还东瀛。
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
“好……”等整首词念完,老头拍案叫绝。“我研究大半辈子德文,这首词从来没听过,是你作的吧?”
沈狱没有说话,心中暗暗笑着,这可是毛爷爷的昆仑呢,能不好么!见沈狱不说话,伍俊毅以为他默认了,然后用中文重复了一次词句,大声说道:“大气磅礴,大气磅礴啊,应景,实在是应景。环球同此凉热,这首词贴切,这首词可起有名字?”
“念奴娇·昆仑。”沈狱缓缓说出来。
“念奴娇,昆仑?”老头轻轻晃头品味,“名好,词更好,张之洞你……”
老头用很复杂的眼神望着沈狱,然后醒悟过来,拿起书案上的告身认真的看起来,半响时间就看完了,见沈狱还站在那里。
“坐坐,别站着。”等沈狱坐下,老头说道:“从告身资料来看,你涉猎的东西很广,不知道沈小哥选择教那门。”不等沈狱说话,老头子接着说道:“我建议吧,法文和德文现在正缺教习,还有电报跟译文也……”
“停……”沈狱赶紧打断老头的话,说道:“老馆主,我可是来做教习的,你这一股脑的都塞我这,你考虑过我抗得住么?”
“嘿嘿……”伍俊毅像个老农一样磨拳擦掌,笑着说:“能者多劳嘛,不过也是,既然新来初到,那就先教法、德两门外语熟悉熟悉。”
“老……”
伍俊毅直接打断沈狱想说的话,笑眯眯的脸已然换成乌云笼罩。“别讨价还价的,就这么定了,出去吧,我还有文本要译。”
沈狱摇头走出了房间,这古怪老头,跟小孩似得,翻脸比翻书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