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席善的指尖划过幕西山的头皮,黏腻的尾音勾起,像蛇尾在而耳膜震颤溜走,嘴唇也再次贴近幕西山的耳朵。幕西山心里正想着什么并未注意席善的小动作,只是下意识一退再退,直到背靠墙壁才回过神来,冷下了脸。
席善无趣地撇撇嘴,拉开两人的距离,手却没离开幕西山的头,歪歪头道:“算了……趁我心情还没变差,想说什么赶早。”
“席善……”
幕西山想起那些在记忆石里看过的记忆,心脏微微抽动……无法分辨那是种什么情绪,但不论代表什么,都不足以撼动理智。幕西山沉默半响,“你不该再出来……西蒙不应该让你出来。”
一个不该,再加一个不应该,足见幕西山此时的心情有多纠结,难以表述。
“西蒙?”
像听到什么可笑的笑话,席善咀嚼着西蒙的名字,还算愉悦的表情变得莫测,后低笑出声,属于蒋麒充满魅力的磁性嗓音都笑出阴阳怪气的韵味,让人头皮发麻。
“是蒋麒告诉你……品性高洁的‘光之王子’会把我关起来,然后伟大地与我‘同归于尽’,不再打扰你们‘双宿双·飞’?”席善笑声越加猖狂,目光中翻腾出讥讽,几乎克制不住嘴角勾起的冷意,片刻后复又甜腻地笑开,“居然有人相信?这太可爱了不是么?人心啊……”
“人心呐……”席善一声声叹着,手指从幕西山后脑移到眼下,一下下勾勒出那双澄澈的碧眼。
“人心真是美妙的造物啊……”
席善微微眯起双眼,视线纠缠着幕西山不置可否的目光,缠绵到让人颤栗,用古怪而复杂的语气慢声细语:
“……我们曾经唯西蒙马首是瞻的小侍读到了这里,逐渐抛掉过去,变得越发像个掌权者。——或许连追忆西蒙的时间都很少了吧?——那个可怜的傻瓜还以为可以在你心里住一辈子,可人心就那么大点地方,装太多其他东西,民心、国家、抱负……西蒙该被挤得无处停留了,我说对了吗?”
幕西山目光垂落在眼睛的手指上,如蜻蜓点水掠过,后垂下眼——
席善的视线就浇注在幕西山垂下的眼皮上。
沉默的夜里只有时间走过的声音,幕西山心中如钟摆震荡,再抬起眼时眸色却清亮透底,声音没流露出一丝颤动,“上一世西蒙是主,我为仆,为他尽忠是本分,死也理所当然……这一世,纵使心中有任何想法,我都已经不再是侍读,西蒙也不再是我的主人。”
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不论心中有多少百转千回的情绪……木已成舟,都应该活在当下。
“呵……”席善弯了弯眼角,声调越发古怪腻人,“看来你学会很多,唯独没学会爱人之心。真是冷情的孩子啊……”
席善语气诡异地笑语盈盈道:
“无心,自然不懂人心……你可以轻易抛掉过去,我们伟大的圣人西蒙为何不能也抛掉过去?没了帝国的枷锁,放下无私大爱,西蒙的心也会变……变得自私、可耻。虽然那个伪君子不会承认,在他没找好冠冕堂皇的藉口前——我觉得你和那家伙结婚的时间选得真不妙,要是晚一点,再晚一点……等我耗光了西蒙的力量、等西蒙消失了多好?”
幕西山这才脸色微微一变,目光紧紧盯着席善,“……你骗人。”
“骗人?”席善看出幕西山的底气不足,脸上笑开了花,大发慈悲地暂时放过幕西山,“信不信随你。”
席善顶着背后灼灼视线,起身走到桌旁,穿过月光时已不再被灼烧,从架子上找到幕西山平日书写卷轴的笔墨纸,伏案挥笔。
幕西山借着月光能看出那是张他几乎不用的黑色原纸,用来书写暗系魔文,很可能是跟“固魂”有关。
席善落笔写成魔法卷轴,魔法波动顺着笔墨勾勒的纹路闪过浮光,他撕破卷轴,一圈黑光以卷轴为轴心,笼罩住席善,光影中幕西山看不到席善眸色变幻——黑蓝眼眸中湛蓝色浮出,黑色退散到边沿,直到浅得只剩下一层碧环。拥有木系虹瞳的主人转身看向幕西山,隔着那层黑光,几步上前又顿住脚步。
“……(萨)西(山)……”声音叹息,不知想表达什么。
幕西山闻声心中一颤,却看不清席善的眼。
黑光褪去,幕西山再次看清沐浴着月光的俊颜,席善蓝黑色的眸子前所未有的冰冷,就好像刚发生过多么糟心的倒霉事,低咒一声,“……真是狡猾的小偷。”迁怒起“罪魁祸首”的幕西山。
“趁我放过你时最好还是识相一点……别因为毁了我的记忆就得意忘形,我虽不了解你,却了解西蒙。而西蒙了解你。我大概能想象到那是些什么记忆,那绝不会成为你有恃无恐的资本。”
席善嘴角勾起,恶意毫无掩饰地释放出来,笑得意味深长,“谁让我失忆了呢?你说对么?”<!--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