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毓摇了摇头:“阿临,康庄大道你不走,非要走鼪鼬之径。你这心肠放在江湖上是义气,放在官场上是致命,你还是好生注意一下吧!”
郭临知他所言诚心诚意,便也郑重地点头应下。
白子毓却突然望着她,面上浮现一丝古怪的微笑。
郭临不由一愣,他这个笑容,她曾在和他对弈时见过。那是他算出了她的所有后招,稳操胜券时才会有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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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伯撑着伞,一路行至七皇子的宫殿。进了殿,他将湿漉漉的披风递给侍从,换了鞋,才朝七皇子的书房走去。
七皇子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见是他,便问道:“有新消息?”
谭伯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他,压低声音道:“这是那人给您的。”身在宫中,他不敢直接说出“赵王”二字。
七皇子不疾不徐地拆开信,一目十行地看完,顺手就把信放在烛火上点燃了。
他的面上显出一丝冷笑。谭伯一时捉摸不透,不知那信上究竟写了什么,竟让七皇子露出这样的神情。
“和我想得一样。谭伯,你肯定想不到。居然有人如此大胆,又如此细心,创造了一个让太子自以为是真相的世界,然后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谭伯不明所以:“您是说?”
“我的好三哥,人在封地,却能将一切握于掌心。”七皇子摇头叹道。
赵王此番历经生死坎坷,兄弟背叛。原本和他毫无关系的骗局,却因为他对太子毫无保留的信任,害得他从天之骄子落魄成过街穿巷的庶民。他眼见自己复仇无望,亲人尽失,本欲就此了断一生,却不想被宫中从前服侍皇后的宫人找到,给救了下来。
如果说这样大起大落的变故,还不能让赵王快速地成长起来,那么他根本就不值得一救。七皇子虽不清楚那些宫人是何等厉害的角色,但知道是他们将一个毫无生意的赵王,重新打造回了野心勃勃的皇子。不仅如此,还将他变得更加沉稳、内敛。
把赵王救下后,等到他心态恢复如常,他们便着手追寻真相。
虽然可以说这是一场近乎完美的骗局,但还是有那么一处两处的缺陷,给了他人突破的口子——既然“太子是小妾生的”这一消息本就是假的,那德王为何能在关键时刻,适时地知晓了呢?况且,也正是因为他知晓了,才使得太子狗急跳墙,仓促逼宫。
上回在清风楼,赵王的人在将他们议事的那间雅间旁,上下左右的房间全部包下后,才全盘托出了他所知道的真相。七皇子一听完,就迅速地怀疑了德王。
除去突然冒出的太孙,整件事情最大的获利者,就是皇子中最年长、身份地位最高的德王,这一点毋庸置疑。
然而皇上突然而然地封了个太孙,无意间却恰好让朝中大部分的视线都没有朝德王看去。这一点,连他也是。
他如何能想到,德王在从被赶出京城去往封地时,就开始着手布下这个局,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太子逼宫的事宜,一件接着一件,不到半年就能调兵遣将,直入皇宫。最大的可能就是在他身边,也有德王布下的死士。只为了关键时刻的一句话,让太子迅速决然地下达错误的命令,一步步走向死路。
七皇子想到无辜被整个计划连累的赵王,也许他的落败对德王来说是一份意外之喜。
不,也许不是。想想看,凭太子多年来的唯我独尊,一旦知道自己身份下贱,亲弟弟才是身份贵重的天命之子,必然心生嫉恨。即便自己日后无法登上大位,也要将他拖一道下水。越是以往关系亲密的兄弟,在这个似乎越是愤恨异常。如果德王连这一点都算到了,那他的心思实在是太可怕了。
若是常人知道自己的对手是如德王这般心肠歹毒、手段毒辣的人,必然会先惧上一惧。然而七皇子此时此刻,一张清俊的脸庞上神采飞扬,眸中精光四射,隐隐带着一股兴奋。
谭伯终于弄明白了前因后果,唏嘘不已。但他还是有些担忧:“殿下,您不能全然相信赵王啊,德王既然筹划了这些年,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赵王找到证据?这万一……”
七皇子粲齿一笑:“谭伯,正因德王筹划了多年,有些证据才没有那么容易清理干净。而赵王想要恢复他皇子的身份,希望可全都依仗在这些证据上,他只怕是日夜不休,也要全数找出。此时造假,平白失掉我这个合作者,呵,他不会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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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子时已过,正是月黑风高的夜晚。茕茕一轮明月高挂在夜空上,然而近旁还是伸不见五指的漆黑。
远光不如近火啊,郭临和世子一齐收回看向月亮的目光。郭临掏出一个火折子,微微一晃。
此时的二人,都是一身从头发武装到脚的夜行衣。除了那黑白分明的眼睛,和手中燃着的火折子,几乎看不出这是两个,融在夜色里的少年郎。
世子蹲在郭临的身后,随着她的步伐缓缓地移动,不期然打了个无声的哈欠。
郭临何等敏锐,瞬间就停住了脚,将火折子熄灭。先四周观察了一遍,才看向世子,悄声道:“昨晚没睡好?”
世子凑到她耳边:“我娘这几日,天天都拿着不同的布料来问我,用哪种做婚装,烦闷至极。”
郭临捂唇偷笑,抬手轻轻拍拍世子的肩膀,意思是:爱莫能助,你还是好好享受一下这难得的烦恼吧!
世子突然伸手揪住郭临的衣袖,俊眉紧皱,低声道:“万一待会见到了那个谢小姐,长得和画像不一样,我……我没看上,那办?”
郭临不耐烦地瞟他一眼,做了个口型:“看不上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