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一下,郭临便随着人流往外走去。本以为陈聿修会去和他弟弟一块,然而左脚刚迈出门槛,身边已有熟悉的竹枝清香。
“你走这么快,不去向魏王殿下道喜么?”他轻笑发问。
郭临回身瞟了眼殿内被朝臣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七皇子,戏谑道:“何需啊,朝上我那一跪,已算是给他提前道喜了。”她说着用胳膊肘撞撞他,“倒是你,弟弟荣获状元,可得好好庆祝庆祝。”
陈聿修吟吟而笑,目光渐渐垂向她身后。
“大哥。”少年的声音清脆稳妥,郭临转过身,第一次近距离地见到了陈聿修的弟弟陈宜春。
果然是俊俏的少年郎,但是那份沉稳的气质,便盖过身形的幼小。虽不像陈聿修那般俊美近仙,但细看之下,仍是一脉相承的五官模子。配上精致的轮廓,甚是好看。
陈宜春侧身朝她行礼,规规矩矩:“宜春见过郭大人。”
郭临忍不住蹲下身,怜爱地摸摸他的头:“恭喜你成为新科状元哦。”
宜春小脸红了红,眉头微拧,似有些不满,但随后便舒展开,看不出一丝异样。陈聿修低头望着他,温和一笑:“做得很好,以后大哥不在身边,你可按自己的想法继续努力。”
“是。”宜春低低地应了,抬起头来还想说什么,可望了眼郭临,他又缩了回去。周全地对二人行礼告辞,往人堆中的陈大学士跑去。
郭临望着那小小的背影,不由吃吃地笑:“真可爱,聿修你小时候和他一样吗?”
“这话倒是难答了,”陈聿修抬步走向青石阶,“我若是答不,好像有些与实不符;可若要言肯,脸皮又没厚到那种程度……”
郭临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追上他:“你就直说‘是’不就行了,啰啰嗦嗦的!”走了几步,又道,“你弟弟这个年纪入仕,会不会太早啊?”
“……他倒不一定此时入仕,按陈家的一贯作风,也许会先沉寂两年,磨磨性子。彼时再入朝,便能走的更远。”陈聿修淡淡地笑答,眼眸微微下垂,“可惜算盘打得再精,也抵不过陛下略施一番小计。”
“小计?今日不就论功行赏,顺带封了个王么?”
“你且看清封王的时机。”说话间二人行到朱雀门,陈聿修拉着郭临上了马车,“不偏不倚,恰好在众学子翘首以盼殿试结果的时候,将七殿下隆重封王,你觉得,真的毫无一丝用意?那些学子,可是未来朝中的栋梁之才啊。”
郭临怔怔地眨了眨眼,良久,才长叹一声:“原来是这样……看来太孙虽然毁掉了淮南的所有证据,但还是让陛下起了疑心。”
“这疑心大多是冲着常家去的,但无论如何,七殿下的机会总算是来了。”
“是啊……唉等等,你刚刚不是官复原职,还是太孙少师吗?”郭临一声惊呼,随后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样和我讨论这些,真的没事?”
陈聿修噗嗤一笑:“你觉得,他们还会继续留我在东宫么?”
马车摇摇晃晃地穿行在朱雀大道上,郭临的困意一点一点被提上来,正要打个哈欠,肩上却突然一沉。腰间揽过一只手,隔着朝服内厚厚的一层裹腰,紧紧地环住。
郭临顷刻红了脸,整个身子都僵住。此情此景,马车就这么点大,也不大好推开他……望着随风一阵阵扬起一角的车帘,她咽了咽口水,心里跟着七上八下。生怕一不小心被吹开,明日太孙少师和京兆尹断袖的消息,就要传遍京城了。
陈聿修的声音闷闷的,呼出的气息撩人地喷在脖颈:“阿临。”
“嗯?”
“和我住一起吧。”
“咚”地一声巨响,平地之上行走的马车猛烈地晃了晃。车夫被吓了一跳,忙凑到车门处探询着道:“郭大人?”
“无事,刚才车里飞进一只鸟,把陈少师惊着了。”郭临森冷的声音隔着车帘稳稳地传出,“你继续赶车。”
“是,是……”车夫连声应道。
车内,陈聿修靠着车壁,一脸委屈地揉着胸前被郭临揍出的淤青,苦笑道:“我话还未说完,你这反应也太……”
“哦?”郭临抬起手,五指张开捏成拳,“还有下一句?”
“……方才陛下论功行赏,赐了我单独的宅邸。”
“……?”
“你郭府旁边的宅子原本不是住的潘老御史嘛,他年前便已告老还乡,宅子归还了朝廷。”陈聿修眯眼微笑,“我打算就要这间。”
郭临将信将疑地望着他:“你干嘛要单独的宅子,准备离开学士府?”
“下月生辰,我便年满二十,到了及冠之年。自然就该独立生存。”
“所以,在你看来,”郭临嘴角抽搐,“邻居……等同住一起?”
“以我两的武功,那道围墙想必是不在话下。”
实在是……太太太无耻了!郭临一脸愤慨。恰好马车在此时停下,她二话不说,大步跳下车,一阵风似的往府门奔去。
她跑得太快,以至于迎面看到门口有人走出时,也来不及刹住,生生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二人双双噗通倒地,皆咧嘴呼痛。待到额上的撞击感渐消,脑中清明,便不约而同地朝对方望去。
“啊!”那人指着郭临,瞪眼大叫道,“郭兄!”
“……苏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