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脚控制不住地踉跄倒退,后背撞上木柱,嗑得脊骨生疼。
原来,原来一切是这样……她紧紧地咬住牙,垂下头。泪眼婆娑中,右手掌心慢慢移上腰带束下的小腹。难怪重逢那日,她提起流产哭泣,他会不作痕迹的岔开话题。
那时的他该有多痛苦,他却一丝一毫没有让她发觉。她却还在纠结与赵寻雪的宿仇,心安理得地回到他为她维持原貌的环境中,不费吹灰之力地站上朝堂与他并肩,却从未过问为了这一切他究竟付出了什么……
她到底伤他多少,累他几何,此生欠下的,又能还给几分?
陈宜春走来几步,方抬起的手,瞬时溅上一滴滚烫的泪。他微微一怔,望了眼她额发间挂着泪珠的鼻尖,状若无恙地收回手。良久,才轻声叹息:“我曾问过兄长,如果你真的死了或者消失。人生数十年,他预备如何。莫非真的断了血脉,孤苦伶仃一辈子?他……”
抬掌落肩,郭临搭住他的肩膀,缓缓仰起头:“这个答案,让我来回答你。此生此世,无论生死,我都会陪在他身边。”掌心微微收拢,“只要他还活着,入了地府,我也会爬出来找他。”
陈宜春定睛看着她,黑眸中流光溢彩。半晌,他咬牙出声:“好,我信你。”
她擦干眼泪,粲然浅笑:“他在哪?”
*
修长的手挽开门帐,熟悉的身形走出。
郭临想也没想,一把冲上前,合身扑去。陈聿修闷哼一声接住她,连连倒退,一直退到撞上木柜跌坐在地才停歇。
手中的竹篮这才掉落,滚了一地金黄的柿子。“怎么……唔!”有农妇探身走进又立即被人捂嘴带出。
门帐缓缓落下,遮过覆在衣摆长靴的阳光。陈聿修眯了眯眼,垂下眸子,望着她鬓角杂乱的碎发被光晕染得发亮。他忍不住抬手抚摸,轻声发问:“阿临,怎么了?”
只那一声“阿临”,便能叫她忍了许久的泪肆意流下。她咬住下唇,紧紧地圈住他。
“聿修……”
胸前衣襟渐渐蕴湿,他蓦地一怔,凤眸上挑,须臾抿唇苦笑:“看来,是宜春多嘴了。”
郭临一惊,拧眉仰起头:“难道他不说,你便不预备让我知道?我……”
唇前抵上一根手指,他微笑摇头,止住她未完的话语。随后轻轻地揽她入怀,嗓音清润如昔:“阿临,曾有那么一瞬想过,如此不可给你圆满家园的我,真的应该机关算尽……让你回到我身边么?”
郭临心中一紧,就要挣扎开来,却被他愈发紧锁地抱住。
“然而答案一如此心,自私地将你留住,我会开心,能看到你对我一人笑,我会欢喜……我便这样做了。”他闷闷地在她耳畔笑,“尤其看到那人握着你的手跪在殿中,喊你夫人,我愈发觉得,做得对。”
她倏然愣了愣神,不由苦笑。他这时翻了醋坛子,倒弄得她哭也不得笑也不得。
“阿临,你是我的女人,这辈子都变不了了。”他温柔说道,“那场战争,你能从生死线挣扎回来,何尝不是在成全我的等待,所以,不必对我……”
“聿修!”她慌乱打断他,不想他说出“愧疚”二字。口舌发涩,她盯着他尚未闭合的唇,眸色一暗,干脆狠狠吻上。
温热的大掌抚上后脑,她就着力道捧住他的双颊。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截柔荑,连心都软开来。又仿佛成了一株连理枝,与他纠缠一起,不分你我……
“聿修。”
“嗯?”
挽起门帐,清晨的阳光夺目刺眼。她握紧他的手:“我们去凉州。”
他含笑看向她,神色毫不意外:“决定好了?”
“嗯,”她猛力地点头,狡黠而笑,“魏国要战,朝堂要清……这些事,我们,一件一件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