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心中疑云顿生,德妃虽然胆大无谋,素来跋扈,可也绝不是个傻子,只看她专宠多年,依然能留住宏佑帝的心,就知道这个女子绝不简单。
如此更加奇怪,德妃平日也是一副谁也瞧不上的模样。可就算她再不把自己这个皇后放在眼里,也绝不敢如此放肆,像今日这样明目张胆的挑衅自己。
这是怎么了?魏皇后百思不得其解,心中疑惑,一时也顾不上再去追究德妃。
舒贵妃笑着扶皇后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她则靠后一位,坐在了皇后身边。宋轩等人一一落座,皇帝说了声开席,奴才们鱼贯而入,捧了杯盘碗碟,各样菜色,在圆桌上依次摆开。
宏佑帝当了二十三年皇帝,当真是什么都吃腻了,瞧见龙肝凤髓都不带眨眼的。他扫了一眼桌上,略动了两筷子,便恹恹吩咐:“开戏吧!这闷闷的,有什么意思。”
皇后知道宏佑帝最爱热闹,又不爱听宫中教坊里那些丝竹雅乐,因此早就从宫外传了个戏班子进来,此外杂耍百戏,也一应准备齐全,就专等中秋这日,为皇帝好好演上一场。
急忙叫人传戏班子进来,宏佑帝听见是京中有名的鸿庆班,立时喜得眉开眼笑,一迭声喊道:“快传!”
“慢着!”德妃软着声音阻拦。
宏佑帝的胖脸往下一耷拉,立时恼了,“做甚?因何不让朕听戏?”
德妃一瘪嘴,杏眼里已经带了泪,她拉着宏佑帝的衣袖,委屈道:“万岁,您临出宫时明明答应了小芸的,怎么如今倒反悔了?”
宏佑帝愣了半晌,显然早将答应过德妃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德妃恨得咬牙,面上还要装得委委屈屈的。她哽咽了声音,珠泪滚下眼眶,“您怎么忘了?不就是早上说的那事么?”
早上?今日正值中秋,不用上朝,宏佑帝心情大好,昨夜留宿德馨宫,与德妃被翻红浪,闹了个不亦乐乎。早上怎么了?他二人快中午时才起身,床上说了什么,竟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宏佑帝又想了半晌,还是一头雾水。德妃提醒几次,他这才一拍脑门,哈哈大笑,叫道:“哦,朕想起来了!”
宏佑帝指了指旁边的十五皇子,喜道:“可是改立辅儿为太子的事?”
德妃嘤咛一声,嗔道:“万岁真是的,明明早就想起来了,非要逗弄小芸!”
一句话把宏佑帝说得肉酥骨软,眼瞧着美人儿一双杏眼含嗔带怒,撅着小嘴儿,一脸的不乐意。心里真是越看越爱,恨不得立时搂住,亲亲那粉嫩双唇。
宏佑帝瞧见美色,哪还管什么江山社稷、儿子老子,搂过德妃,只管拍着胸脯许诺:“放心!朕答应你的事,什么时候诳过你?一会儿就叫顾元武来,拟下诏书,改立辅儿为太子!”
德妃喜不自禁,连忙催促十五皇子道:“辅哥儿,还不谢谢父皇!你日后做了太子,可要好好读书,勤练骑射,帮父皇分忧,知道么?”
十五皇子年方两岁,走路尚且摇摇摆摆,说话时还带着一股奶音,他长得粉雕玉琢,唇红齿白,也不懂爹娘说的是什么,只笑嘻嘻地靠在嬷嬷怀里,含着手指,答:“知道。”
他们一家三口说得高兴,仿佛改立太子之事,已然是板上钉钉。
园内众人听见,全都吓得呆若木鸡,许久才缓过劲儿来,这回不只皇后,就连舒贵妃和大皇子宋轩都沉不住气了。
“皇上……”
“父皇……”
宋轩头一个站了起来,将手中的纸扇合拢,躬身奏道:“父皇,废立储君乃是大事,还需从长计议。如今您没与文武百官商议,就要下诏改立太子,这……万一臣下不答应,父皇可想过要如何应对?”
宏佑帝一听就怒了,他手拍桌案,高声喝道:“住口!朕说的话,难道他们敢不听?朕是一国之君,朕说的话就是圣旨!如今朕想立心爱的儿子为太子,难道还要跟朝堂上那帮老家伙们商议过才能作数么?这到底谁是皇帝?”
众人闻言,全都不住摇头,这哪像一国之君说的话,简直是无赖。
废立储君,伤及国本,若没个合理的解释,别说文武百官,就连天下百姓那里,都没办法交待。这是国事,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今儿高兴了你来,明儿不高兴了咱再换一个。试问天下间哪有这个道理?
宋轩又再躬身,他脾气急躁,倒随了宏佑帝的性子,此时事关自己,他就更是沉不住气。
舒贵妃暗中使眼色,一再示意宋轩不要再说。宋轩理也不理,还是急道:“父皇!就算要改立太子也轮不到十五皇弟吧!太/祖当年就立下遗训: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无长立贤。如今十五皇弟这三样哪样都不占,就算您强颁诏书,立他为太子,又岂能服众?”
“这个……”宏佑帝一时语塞,竟让宋轩问得哑口无言。
宋轩暗自心喜,若真要改立太子,那也该改立他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