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迪亚坐在马车上昏昏欲睡,针线活一早就被她丢回布袋子里,外面这时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雨滴敲打在车厢上的响声,惊醒了差点进入梦乡的她。莉迪亚用力眨眨眼,驱赶走朦胧的睡意,侧过头,凝视车窗外英格兰冬日萧瑟的风景。
忽然,马车来了个急停,莉迪亚顺着惯性,扑向对面的座位,额头狠狠砸椅背上,疼得她眼睛发酸,揉着额头,等待疼痛过去。同样摔倒的艾琳娜连忙爬起来,眼泪汪汪地瞅着莉迪亚揉额头的动作,自责不已。肖恩先生也扶着闪到的老腰坐起来,挡在马车门前,还没等他开车门询问发生了什么事?马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你的马车被征用了,先生。”只见一名年轻的军官冒雨站在车门外,神情严肃地通知。
肖恩先生愣住,征用他的马车!开什么玩笑?这么大的雨,让他和莉迪亚往哪儿躲?可碍于法律,他又不能拒绝。
莉迪亚抬起头,眼神疑惑地望着那名年轻军官,不明白他说的征用是什么意思?艾琳娜怯怯地躲在她身后,不断用眼神偷窥站在雨中的年轻军官。
“莉迪亚小姐,拿起你的伞和钱包,我们得下车。马车被征用了!”肖恩先生忍住怒意,硬邦邦地喊了莉迪亚下马车。
莉迪亚瞪大眼睛,什么?她的马车被强取豪夺了。她这个主人,要在冬季的大雨天,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贵族,赶下马车。“先生,你的马车被征用了。”好轻飘飘的一句话。莉迪亚深知,这个亏,她吃定了。
她接过艾琳娜送上的小洋伞,将手袋挂在腕子上,看了看暖手笼,再瞅瞅从敞开的马车门飘进来的冰冷雨点,莉迪亚肩膀耷拉下来。她抬手戴好斗篷的帽子,走到马车门前,打算扶着吉格斯的胳膊,下马车。艾琳娜拿了把黑色的雨伞,拎起野餐篮,抢在她前面钻出马车门,迅速躲到肖恩先生身后。
一看见站在马车门前,面容被帽子遮了大半的年轻小姐,那名年轻军官意外地睁大双眼,脸孔顿时涨的通红,不安地垂下头,嗫喏着道歉,“对不起,小姐。”在冬季大雨天,强行征用一位年轻淑女的马车,他当场羞愧得无地自容。
“您可以继续留在马车,我相信威灵顿将军不会介意。”他语速极快地阻止莉迪亚下马车的动作,而后飞快地跑向马路前方。那里,好多穿着“红制服”的士兵,在忙活一辆因为意外冲出公路,陷到旁边泥沟里,马车轮严重损毁的豪华马车。其中,一名身着红色军服、一名身着便服,身材魁梧的青年男子,格外引人注目。
莉迪亚微微犹豫了下,依旧扶着吉格斯的胳膊,下马车。她打着伞,站到肖恩先生的旁边,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冰冷雨丝,苦中作乐地笑笑,“肖恩先生,一会我们可以体验下在冬季雨中漫步的美好感觉了。”
“这是大贵族在特殊时期的特殊权利。”肖恩先生自我安慰,发扬绅士风度,站到上风口,为莉迪亚挡掉一些风雨,“我们必须习以为常。血统,才是在这个世界通往上流社会最好的敲门砖。”
艾琳娜见状,也低垂下头,跟着挡在风雨吹来的方向。出身底层的她,比任何人更明白庶民、平民、贵族三者之间的巨大差距。
莉迪亚笑容灿烂地嘲弄,“法国那边不是出了很多平民的新贵族。”
拿破仑上台以后,敕封了一堆大大小小的贵族,曾经出身低贱的商人鞋匠律师们的儿子都成了帝国的大贵族,享受着属于贵族的特殊权利。正由于有他做了好榜样,莉迪亚对所谓的血统论,愈发不屑一顾。
肖恩先生嗤笑出声,“路易十八可不承认他们。”
“法国人民推翻了波旁王朝,成立了法兰西第一帝国,并拥戴拿破仑*波拿巴当皇帝。路易十八,从某种意义上说,不过是前朝的国王。”莉迪亚挺直脊背,目光穿过斗篷帽子的边沿,仔细观察那两位穿着不同颜色军服的青年男子。红色军服金色肩章的,应该是年轻军官口中的威灵顿将军;另一个,穿着便服也不能掩饰他身上属于军人独特的气息,她眯眯眼,不知道是哪国的青年贵族军官?
只见那名年轻军官跑到那两名青年男子的面前,敬了个礼,然后说了些什么。那俩人相互聊了几句,一块朝莉迪亚他们站立的方向走来。
“日安,先生,小姐。”威灵顿将军脱掉帽子,微微躬身,“对于在这样糟糕的天气征用你们的马车,我很遗憾。”
和他一同来的便服男子也跟着脱帽行礼,肖恩先生和莉迪亚连忙各自还礼。双方进行了简单介绍,随后,威灵顿将军反客为主,邀请莉迪亚他们共乘马车。看看越下越大的雨,身上淋湿了小半的衣服,肖恩先生和莉迪亚即便不情愿和他们打交道,也只能硬着头皮上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