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和皇帝坐在高台之上,要看清楚太上皇的面容就得仰着头仔细看,站在后头个子矮的甚至得踮起脚尖来。在一睹了太上皇真容之后,朝臣也纷纷像裴清泓一样把脖子搁回原本的位置,摆出那副温良恭俭让的乖巧臣子模样。
面具下的容貌让包括裴清泓在内的绝大多数的朝臣都震惊了一番,民间都传闻太上皇容貌丑陋,再好也就是容貌平平。这在场的朝臣没有一个是记得太上皇的真实容貌的,便对这传言信了七成。在做好了见到丑破天际容貌的准备下,看到一张这样的脸怪不得他们震惊。
老臣们一看太叔澜的长相便认定他的五官随了昔日的建隆帝,每一处都十分精致,像是上好的玉石雕琢出来的,但合在一起只会让人觉得粗狂不足英挺有余,加上十足的皇家气势,是实实在在的美男子,不会让同性生出旖旎或者亵`渎之心,更绝不可能和丑陋平庸这二字挂上钩。。
裴清泓未曾见过建隆帝,但在朝臣小声的议论里还是了解了一二,太叔澜的眼睛狭长,是和逝去的建隆帝、元睿帝相似的凤眼,只是建隆帝眼梢略向上,是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元睿帝更加细长,眉目更加温和。
太上皇是美男子,只是美中尚有不足,大抵是长期戴着面具的缘故,他面上的皮肤比那些面上敷了五石散的贵公子们还要来得白,看起来并不是十分健康,裴清泓的视力极佳,当然没有漏掉对方右眼的眉梢处的不自然。那里的皮肤有淡淡的红色和轻微的凸起,是尚未消干净的疤痕。
裴清泓的心思便跑到民间的一个流言上头,当年建隆帝还在位的时候,宫里头失了一场大火,生下二皇子的宫女便是命丧于此,二皇子太叔澜也因为被火给烧伤,容貌极其丑陋,才被建隆帝赐了一块无暇美玉雕刻的面具,从此变成了百姓口中的面具怪人。
流言的前半部分当然是无稽之谈,因为失火的时候,二皇子的生母根本就没有出现在宫里,又怎么可能因为这场大火命丧于此,不过现在看来,那后半句流言有一部分应该是真话,太上皇一直戴着面具,很有可能是为了遮挡自己面上的疤痕,现在疤痕消得差不多,便把这用作遮掩的面具给拿了下来。
“众卿抬起头来。“太上皇发话,连同裴家父子在内的一干朝臣便纷纷抬头看着高台上。
沙哑低沉男声平静地询问:“你们觉得,孤的容貌如何?”
金銮殿上沉默一会又很快炸了开来,这个说:“陛下容貌好似天人,便是明悦在世也不及陛下风姿半分。”明悦是大岚历史上出了名的美男子。
那个道:“陛下的姿容自然是几万挑一的,您的威严,这世间无男儿可以与您比肩。”七嘴八舌地都是夸赞的话,大致的意思都是一样的,太上皇的哪里都长得好,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比他好看的没有他有男子的气概,比他粗犷的没有人的气质高雅……
便是坐在太上皇边上的小皇帝也跟着夸赞了几句太上皇长得好的,尽管他平时一直腹诽对方是个烂脸的丑八怪,但对方把面具摘下来,对着那张脸他夸得也不算违心。
反正谁都喜欢听好话,也没人会拿这个去触太上皇的霉头,等到众位朝臣狠狠的把太上皇夸赞了一通,裴清泓又被点名了。
“裴爱卿觉得呢?”太上皇话音刚落,大臣第一个反应是去看站在最前头的左相裴延,然后又跟着裴延的视线齐刷刷地转到裴清泓的身上。
被朝臣注视的裴清泓晃了下神,随即落落大方地朝着高台上的男人遥遥一拜,道:“萧萧肃肃,爽朗清举”这话在他上一世的记忆里是人们形容一位魏晋时期的美男子,夸他举止萧洒安详,气质豪爽清逸。
他的态度非常好,神态面目也极其真诚,被本身是美男子的人夸赞比被糟老头夸赞的感觉要好得多,太叔澜略带阴鹫的一双眼与他对视半晌,眉目也舒展几分。
与见着太上皇神色比先前好了些,又有好些官员连声附和,把太上皇的气质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等到文武百官把好话都说了个遍,各种夸后者一身王霸之气,坐在上位的太上皇才轻咳了两声:“行了,孤今儿个把面具摘下来不是为了听你们夸的,刚刚让你们抬头,可记清楚了孤的样貌?”
“记清楚了!”有老有少的大臣齐刷刷地回答,声音比在私塾里回答夫子的小学子们还要整齐几分。
“记清楚了就好,孤希望以后在其他地方看到诸位大臣的时候,不要发生什么让孤为之不悦的事。”百姓不知道皇帝长什么样,也不能随意瞻仰天颜,但却知道当朝太上皇面上戴着个白玉面具,他要是戴着那块玉的面具在外头行走,就成了明晃晃的靶子。
他提前警告一下,以后用这张脸在京城里行走会方便许多。一干朝臣纷纷道:“微臣会约束宗族子弟,绝不会让陛下担心。”
得到了文武百官的保证,太上皇又把那白玉面具往龙椅的把手上一拍,那陪伴了他近十年的面具转眼就化为了白色的粉末,洋洋洒洒地飘落了一地。
“恭喜陛下!”常秀公公尖细的嗓音打破了金銮殿上的沉默,文武百官慌忙附和,交声夸赞起太上皇的武艺高强来。
等到早朝结束,交好的官员便三三两两的小声地讨论起太上皇的模样以及他说后面那些话的用意来。袁侍郎袁宇也跟在裴清泓的后面对太上皇的容貌感慨万分:“先前民间谬传太上皇容貌丑陋似夜叉,但如今看来,陛下是十足十的美男子。市井间流言信不得信不得!”
说完这个,他又想起来太上皇把白玉面具拍成粉末的气势来:“当然也不是完全不可信,陛下的武艺真的是极好的,那一下也不知道用了多大力气,可惜价值连城的玉石就这么成了粉末了。”
裴清泓只是听他感慨,并不多言。他倒不心疼玉,但对太上皇拍碎的面具后面的故事很感兴趣,只是皇家秘辛,他这个为人臣子的并不好多做打听。
两个人一路往工部办公处的地方走,等到走到大门的时候,在小皇帝跟前伺候的薛城薛公公就把裴清泓拦住了:“陛下命杂家在这里等候裴大人,皇上他在淮阳宫,还请裴太傅随杂家往这边过去。”
“尚书大人快些过去吧,便让皇上久等了。”袁宇也帮着薛公公催了两句,怕裴清泓晚了被小皇帝怪罪。他是素来看不起这些阉党的,看在对方是皇帝跟前红人,还是和薛公公打了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