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必了……”那人衣襟都被汗浸湿了,不用想也知道“荒影”的首领肯定没说什么好话,“我等能力不足,让朔州蒙羞,实在罪该万死。属下认为……这个时候只有一个人能为主公分忧……”
“你是说那个把自己关在书房发誓终生不再为我献一策的老顽固,那位我的好军师吗?”薛昭目光一冷。
“是的。”那人顶住薛昭散发出的压力,硬着头皮说道,“我想军师必有良策。军师虽将自己关在书房,这外面的动静他也必是一清二楚。说不定此刻他已备好良策只等主公前去请教……”
说完这话,那人已经闭上了眼睛,在决定要说这番话时,他便有了死的觉悟。但只要能保住朔州,他死也甘愿。
等待了一会儿,想象中的雷霆之怒并没有降临。他睁开眼,发现主位上的薛昭正若有所思。
良久,薛昭长叹了一口气,道:“让我想想吧……你们退下……”
待四名心腹走后,薛昭抬头看着堂内“万古明治”的匾额,喃喃自语:“军师啊军师,到头来,我还是要依靠你吗?可是你为何要反对我问鼎神启二十四州呢……”
第五天。
在朔州城北一处安静的宅院里,几个老仆正打扫着地面上一夜过后积起的落叶。这宅院装点得十分雅致,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非常用心,显示出主人不凡的品味。
宅院的书房里,一位满头银丝的老人正在写着什么。忽然,他停下了手中的狼毫,道:“来访的小友,不必躲躲藏藏的,老朽这条命,不值你这么费功夫。”
这话来得奇异,因为房间里并没有第二个人,自然也不会有人回答他。
“小友,老朽既然敢如此直接地揭穿你的伪装,就代表了老朽的善意。”老人的声音非常和蔼,“老朽的命已被你捏在了手里,老朽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在你手中玩不出什么花样的。”
“朔州第一智者,在朔州城中地位仅次于城主薛昭的朔州城军师,能算是普通人吗?此刻,你更是发现了我的行踪,你这番话,可信度太低。”神焕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那都是曾经的事情了。自从老朽发誓不再为薛昭献一策后,老朽就只是个喜欢在家里舞文弄墨的糟老头子罢了。能发现你的伪装,只是因为老朽无聊时在家里弄的几个小机关罢了,想来年轻人你是没什么兴趣的。”老人轻笑道,“从你到来,老朽就知道今日便是老朽命休之时。之所以要在你动手前说些废话,不过是想叫你莫小瞧了天下英雄……”
神焕没有说话,在黑暗中静静地听着。
“若我所料不差,你杀了我后,再过半日,你就将去杀典狱官!”老人再开口的第一句就震得神焕目瞪口呆!
“虽然你能杀掉丁摄令老朽颇为意外,但你的目的老朽一目了然。你来的这些时日,负责城内各事宜环节运作的官员,无论文武,你都杀了两人。唯有监牢,你一人未动。你所做的一切,一是为了制造恐慌,二是为了掩饰你正式动手时的目的。而还算有些名望的老朽,就是你正式动手前的最后一环!你应该是那名被擒的鬼滔幸存者的朋友吧……”
“是。”神焕坦然承认,“我朋友虽出生鬼滔,但已主动脱离鬼滔多年,本是无罪之身,却被你们朔州通缉。致使我朋友被擒,在大牢里饱受折磨。你们更想处死我的朋友,我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唉……当初主公受小人挑动,意图争霸大陆,老朽便强烈反对。可惜野心膨胀的主公不听,老朽只能将自己关在这里,立誓终生不再为朔州献一策。老朽还要感谢你杀掉奸细崔武,可惜,已经晚了……”
老人的话里,有一种浓重的遗憾和哀愁,不知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朔州……
“小友,抓你的朋友,是朔州错了。老朽唯一能做的,便是甘心就戮,促成你的计划。老朽只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
“您请说。”神焕用了敬语,他对这无论智慧、品行都无可挑剔的老者已经有了几分尊敬。
“希望你在救你朋友的过程中,不要伤害无辜的人……除了典狱官外的其它官员,也饶他们一命吧……老夫希望这次事情之后,朔州能不被临近的其它州吞并……即使希望很渺茫……”
“我答应您。”
“小友……你拥有最黑暗的手,却也拥有最光明的心……多谢……”
神焕迈着沉重的步子从阴暗处走出,走到老人的身后,将手掌贴上了老人的后背。
老人感受到背后的手掌,缓缓地闭上眼,表情安详。
神焕面色复杂,一咬牙,掌中罡气一震,震碎了老人的心脏,不留外伤……
“永别了……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