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看了看我,道:“既然皇后体贴何贵人,那倒也罢了。礼仪本是出于尊重,若是何贵人真心敬服皇后,想来来日补上皇后也不会介意。”
我颔首,道:“从前本宫来给母后请安,倒不常见何贵人,怎么今日突然来请安了?”
何琇道:“臣妾今早起时觉得身上不似先前那般不爽快,又看着天气好,便想来给太后请安。原本打算给太后问完安再去未央宫拜见皇后娘娘,却不想皇后娘娘也来给太后娘娘请安。”
我闻言说道:“既然如此,倒也是巧了。”
太后道:“宫中如今人不多,遇上也是有的。阿暄,你今日来又是做什么的?”
我起身,示意落英呈上一应簿籍,道:“后日夜里仲秋夜宴的所有安排都已打理妥当,儿臣特来让母后过目。”
太后目光一扫那些簿册,道:“不必了,既然阿暄觉得妥当了,哀家就不必再过目了,哀家信得过你。”
我浅笑,道:“还请母后疼儿臣,多多少少看两眼吧。儿臣初次料理这么大的事,凡事考虑都不周到,若是母后还不肯帮忙,到时候儿臣弄砸了,可真的要贻笑大方了。”
太后听我这样说,也不好再推辞,便令李姑姑呈上,翻阅之后道:“不错,规模甚大,却极省银子。阿暄,看来你惯会料理家事,可是从前在家中跟你母亲学过吗?”
我点头,道:“母亲杂事太多,儿臣及笄后便跟在母亲身边,略略学一下如何操持家事。”
太后将簿籍递给李姑姑,道:“后日仲秋宴饮,皇亲国戚王公大臣皆要出席,你父亲定国公和你母亲国公夫人也在内,想来你能见到他们。”
我闻言心下欢喜,忽听一直沉默在侧的何琇开口说道:“不想娘娘刚刚入宫便这样能干,臣妾果然愚笨,担不得大任,娘娘的生母定国公夫人若是知道也是高兴的。方才太后还在臣妾面前称赞娘娘,娘娘心思缜密连郑尚宫都挨了教训。想来若此番没有娘娘细心考虑,必然让新妃觉得皇上怠慢她们。”
我骤然闻言,只觉吃惊,目光不由自主划过何琇,却见她一脸恬静神色。
“贵人说笑了,论能力本宫哪里能比得上郑尚宫,考虑也并非周全,只想着宫中人少,住在一起热闹一些罢了。再者说了,凡事本宫都来太寿宫请示母后,大事皆有母后做主,本宫不过在侧学着罢了。”我淡淡道。
太后一笑,点点头道:“阿暄妥帖,哀家是知道的,这后宫终有一日是要全部交给你的,你如今多学着也并没有坏处。”
我含笑答应,又看向一侧的何贵人,道:“贵人身怀龙裔,凡事当以龙裔为先。宫中琐事闹的人头痛,本宫如今可是切身体会了,还望贵人闲暇时多多静养。宫中这些无稽流言听听就好,若是当真去费心思量,伤了龙裔,贵人只怕担当不起。”
何贵人恭声应了,也不再多话,
我又同太后说过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我坐在皇后专用的凤辇顺着宫中大道往未央宫行去,走出几个拐角便听到后面有声响,回首看去是原来是何琇。
她端端坐在妃嫔乘坐的青鸾辇之上,头上打着两顶金伞,身侧公公奉着冰块随行,还有宫女扇风解暑,看起来倒甚是清凉。
如此费心倾力,可见何琇荣宠颇深。我忆起当日她的宫女通报她动了胎气,萧琰焦急之下拨开湘帘飞速走出,看样子哪怕不是为着她肚子里的孩子,萧琰也甚是在乎她的。
这个女子,虽然没有倾国倾城的美貌,但是这温婉的娇羞,已然足够让人心动。
她见我回首,连忙命人落轿,起身向我行礼。
“皇后娘娘长乐未央。”
我轻轻点头,瞥了一眼落英。落英会意,朗声道:“何贵人平身吧。”
何琇扶着肚子,缓缓起身。离了伞和冰的清凉,她脸颊上隐隐有汗珠沁出,看来有孕的确辛苦。
忽而就艳羡起她来了,我不知何时才能承担这样的劳累。为人生母,纵然再苦再累,想来心底也是甜的。
譬如如今的何琇,满脸掩饰不住的并非是一份酷热下的孱弱,而是将为人母的幸福满足。
我看着她不觉莞尔笑道:“本宫初入宫中并不熟悉,但是本宫也知道这条路不是回庆秀宫的,而似乎是去往皇上的清阳宫的近路。”
何琇浅浅一笑,道:“皇后娘娘好生聪慧,入宫半月便已熟知整个宫闱。臣妾奉旨前去清阳宫面圣,因而行色匆匆。若是哪里冒犯了,还请皇后娘娘莫要同臣妾计较。”
我摇摇头,道:“本宫不会,何贵人奉旨面圣,不如先行一步吧。”
何琇谢过我,却不敢回身坐在轿辇之上,而是步行向前约五十步,方才敢乘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