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五月份时,我已经几乎到了产期。那段时间未央宫上下格外留神,所有人都紧张起来,等着我生产的那一天。
李御医更是频繁地给我开安胎药,调整我哪怕一丝的不适,生怕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出什么意外。萧琰也几乎把清阳宫搬到了未央宫里,一应起居及政务处理也都在我这边。有他在,我多多少少安心下来。
其实我也挺害怕的,腹中的小生命即将瓜熟蒂落固然令人欣喜,但是分娩的疼痛也让人恐惧。我记得幼时在家中,叔父有一个姨娘便是因此而过世的,甚至连孩子也没有保全。
母子俱亡,多么可怖。每当我隐晦地告诉萧琰我害怕时,他总是紧紧搂着我,轻声告诉我:“阿暄,你不会有事的。朕都在这里陪着你,上天怎么忍心让你离开朕。”
我缩在他怀中,感受着他身上的温暖气息,近一年的隔阂倏忽散尽,因为我猛然发觉我对他的依靠从来没有减少过。他长情或者薄情,温柔或者冷酷,我无从选择,只能倾心相信。
“皇上,我有点想家。”我低声告诉他。
他轻轻一颤,问道:“你想家了?”
“嗯,”我点头,“我想我母亲了,想见她。”
他松开紧抱我的手,将我放在软塌上,又替我盖好了被子,盈盈笑道:“现在你月份这么大,怎么能归宁呢?还是安心把孩子生下来吧,等你生了孩子,朕就在宫中摆宴,邀你父母同来,可好?”
我伸出手,牵住他的衣襟,道:“可是我想明天就见到母亲,皇上,您下诏请母亲入宫陪陪我吧。”
“不是不行,”萧琰淡淡笑着的样子透着零星的说不清的哀愁,他道,“只是听闻你母亲近日不太舒服,御医曾去府上诊治,说是要多多休息,不宜劳动。而你如今要诏她入宫,岂不是正好同御医的嘱咐相悖?”
我闻言心中大急,问道:“母亲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不舒服?她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哪个御医去的,我要见见那个御医问清楚。”
萧琰无奈一笑,将手足无措地我安抚下来,道:“没事的,国公夫人只是因为时气不好有些伤风,御医看过了,说是注意一下好好休息也就没什么大碍。你母亲也是有了年纪的人了,身体弱也是正常的,你不要太过担心,一切都有朕替你考虑。”
我放下心来,躺在榻上仰望着萧琰,像是撒娇般地一笑:“那皇上答应我,等我生下这个孩子,一定要诏我的父母入宫。”
萧琰的笑意有刹那的凝固,继而舒缓开来。他握着我的手,俯身在我眉间烙下一吻,并轻轻说道:“朕答应你。”
我闭上眼睛,享受着点点温情,然而心中不知何故,突然泛起一阵哀伤,恍惚中我意识到什么,却又在刹那间流逝掌心。
到底有何不对呢?
李御医说我生产的日子也就这两日了,因而开了更多的安胎药给我。看着柔嘉一碗碗地端上来,我不由得微微凝眉:“方才不是刚刚喝过了么,怎么又端来一碗?”
柔嘉笑道:“李御医嘱咐了,方才那是凝神养胎的,这碗是滋阴补气的。他说娘娘快生了,怕娘娘到时候没有力气,因而斟酌了好久让娘娘多多滋补一下。”
我点了头,将柔嘉端来的药引服下,咂了咂嘴笑道:“近日喝的药实在太多了,这药引喝着都越发苦了。”
柔嘉摇头一笑:“娘娘就当是苦中作乐吧,等下子小皇子出世,娘娘不知道该多高兴么呢。”
我莞尔,接过那药盏,正要服下,却突然听到殿外传来一声怒喝:“皇后不许喝!”
我一惊,抬头望去,才赫然发现太后闯了进来。
“母后?”我不解其意,微微凝眉,太后却不由分说上前将我手中的药碗夺了下来。
“药中有毒,不要服用。”她身体不住地颤抖,小心翼翼地盯着我的脸色,见我似乎没事才稍稍放心。
“辛御医,你快来看看。”太后身后跟来一个上了年纪的御医,听到太后吩咐连忙接过药碗,又从带来的针灸包中取出了一根细小的银针。他将银针没入汤药当中,片刻取出,我们看去时,却并没发觉银针有什么异样。
那御医似乎不解,漱过口之后尝了一小口,细品一番之后笃定说道:“回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此药无毒,可以放心饮用。”
“无毒?”太后差异,脱口而出道,“怎么可能?”
我惊疑不定,转头看向太后,问道:“母后,到底出了什么事?”
太后眉头紧蹙,飞速说道:“哀家今日得知,有人上报说夏日里闹耗子,从奚宫局领了份量不少的砒*霜,再然后奚宫局主事猛然发现存储的荷叶粉有异,一查才知道被调换成了砒*霜。那荷叶粉是专供你安胎所用的东西,所以哀家怀疑有人要给你下毒。”
我听的冷汗津津,道:“奚宫局专擅药理,主事都能轻易发现,底下人更不可能有如此疏忽,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