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被血蛰咬过,这里的血蛰和寻常血蛰不同。若是被咬后,不出十二个时辰便会化为僵尸,腐烂生朽。”我看了一眼凤离:“这也就是六爷先前为何你的原因,若是变成僵尸,不仅对我们是极度不利,于你来说也是痛苦万分。”
江尚香打了一个冷颤,急急道:“那他可说有什么方法可解?”
我点点头,目光中透出一丝同情,看得江尚香一脸狐疑:“他说若是想解开血蛰的毒,必须得连续服用曼珠沙华的花瓣整整十四天,每日必须得吃一株。”我拍拍她:“没关系,长安里曼珠沙华多着呢,你想吃多少都没问题。”
她的表情已经僵在脸上,众人都不由放松地笑了起来,她狠狠地用目光剜了我们三个一眼,赌气地撇过头去对那黄眼腐人道:“还不快带我们出去!”
那黄眼腐人依旧面表情,缓缓攀动身子敏捷地沿着那巨蛇盘旋而上,停在一半的地方看着我们。
江尚香一看马上就可以出去了,也顾不上身上的痛楚。我们的目光便齐齐为难地落在了已经浑身虚软的小葵,若是凤离抱着她一路向上,恐怕也不是什么易事。凤离却突然一笑,伸手指了指天井上方的天。只见天井上方一片黑夜低沉,显然已近戌时。小葵也跟着我们朝上看了看,目光在捕捉到第一抹夜色时,眼神猛然一变,整个人的感觉和之前大相径庭。
她啧了一声拍了拍自己浑身血迹的衣袍,眼波流转看着凤离道:“王爷,葵姬白日愚钝,给王爷添麻烦了。”
江尚香看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的小葵,虽然知道这位大名鼎鼎的双面毒姬是白日一个模样晚上一个模样,但依旧还是被震了震。不过这样一来四人就可以轻易跟着那黄眼腐人上去了,凤离殿后,四人施展轻功顺着那巨蛇盘旋而上。
弄邪和东方藤萝他们依旧守在井口,见我们来了,不由全都松了一口气。东方藤萝见我们浑身浴血的模样,抬头看了看天的时辰,皱了皱眉头道;“你们在这个时候是怎么出来的?”待她的目光从我们身上移到后面那个黄眼腐人身上时,脸色募地大变,几乎是在同一刻,她和东方澈齐齐跪下,对那黄眼腐人道:“藤萝不知蛇灵大人到来,望大人见谅。”
那黄眼腐人摇摇首,用苗语说了一句:“速速带他们回去罢。”然后纵身又跃回了井内。
东方藤萝松了一口气,站起身:“难怪……原来是蛇灵带你们上来的。不过总算是归来了,速速回东方殿,用艾草蛊香浴池浸泡一炷香时间,便可完全去除这血刹雾宫里的毒素。”
弄邪早就把我挤到一边去了,小心翼翼地扶着凤离,朝备好的马车走去。
回了东方殿,我又草草地将事情跟东方藤萝说了一遍。只是省去了我和轩辕云观的前尘转世,说是我和轩辕云观长得极为相似,许是触动了他心里哪根弦,终是没有再为难我们,让蛇灵送我们出来了。
东方藤萝告诉我们,这蛇灵是守护苗疆各个地区的守护神,几乎每家每户都要奉拜。我想起血刹雾宫里密密麻麻的蛇灵,若不是巫马玉先前有意引我们去正殿,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不论是那些嗜血剧毒的血蛰幼虫,还是趴在迷香阁下的数蛇灵,又或者是他口中提到的特意带我们避开的那些旱魃、狡猊和尸王。不论是其中的哪一个,我们都法全身而退。
想起那个和凤离长得一模一样的妖冶男子,我闭上眼。身子泡在艾草蛊香浴池里,半张脸沉进去,长发就浮在淡淡熏烟的水面上。
在有着淡淡药香的浴池里,神思都不觉放松下来,口中低声念道对巫马玉最后说的那一句词:“可是旧时明月曾照我,今朝不昼不晦。”
巫马玉,轩辕云观。
千百年的孤寂等待,守着那一尊冰棺里的白骨,悲喜,只有前尘旧事相伴。纵然他的玄术天下敌,甚至能操纵那么多至尊邪物,是整个南疆地狱的主人。
却也只能在百年后重逢那个女子时,眼睁睁看着她爱上别人,眼睁睁看着她再次离开。
我想起他颓然苍凉的背影,妖冶而痛楚昭然。
手摸到一旁的衣物,刚打算起身穿衣。突然摸到衣物里不自然的一块突起,心里一丝疑惑渐起,伸手将那块突起翻了出来。
“啪——”
一块小木牌掉落在浴池边,我捡起来一看,竟然就是巫马玉身上带的那一枚写着他和轩辕云观名字的玉牌。再看边上还有一纸小笺,上面用朱砂小笔写了一行字:
“拿着这块木牌,不论是南疆还是中原的所有邪物都不敢动你。若是想再来血刹雾宫,一入宫门就会有蛇灵去接你,护你周全。”
等到我看完,那小笺仿佛有灵性一般,居然自己燃烧了起来,不消几时便化为了一滩灰烬。我微微一笑,将那块木牌收进袖里,然后披上外袍,散着长发便走出了浴阁。
苗疆的月光显得尤为冷冽清澈,打在身上仿佛都能感受到一抹清凉。我站在阁楼前的清池边,闻着这四周溢出的青草香气,微风将我未干的长发吹起,和白衣裙摆一起飞散在空中。
脑海里突然想起之前巫马玉埋在我脖颈间吸血时眼前闪过的画面——
梨花开遍的院落里,一个身穿锦袍的小男孩咬着下唇站着,我刁蛮地伸手了他一把,却只见他用一双绝美的凤眼冷冷的盯着我。然后画面迅速跳到雅致辉煌的宫殿内,我和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小男孩在嬉戏玩闹,从殿内缓缓走出一个蓝衣华袍的年轻女子,脸上洋溢着温柔静美的笑容,对身边的婢女道:“给两位皇子和酝儿拿些点心来。”婢女毕恭毕敬应道:“是,德妃娘娘。”
这是什么?!
我捂住头,感到越是深想越是有阵阵刺痛涌上来,像是谁在拿着数根银针狠狠扎进我的头内一般。
那个身穿锦袍的凤眼男孩,和那一对长得一模一样的兄弟,还有一袭蓝衣华袍的年轻女子。
凤离……三皇子和四皇子……德妃……
脑袋的刺痛越来越明显,几乎让我招架不住,眼前一片花白。痛得我几乎要死死咬住下唇才能稳住身形。
这些到底是什么?!
他们到底是谁?
我到底是谁?!!——
就在我觉得头仿佛下一秒就要裂开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凤离担心的声音:“酝溪,你怎么了?”
接着身子就被搂进一个温热的怀里,我痛得脸色惨白,气息不稳地抬头看见他那一张脸,下意识抓紧他的衣袍,脱口问道:“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凤离一愣:“酝溪你在说什么?你没事?”
“我没事!”我拂开他要来摸我额头的手,执意地盯着他:“我是说在来王府之前,我是不是见过你?!”
他的神情突然变得很奇怪,连凤眼里都氤氲起了一层迷雾,黑眸越发得深邃,深深地望着我,道:“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回答我,有没有?!”我觉得头异常地昏,仿佛意识在下一刻就要散去,却还是咬着下唇盯着他。
总觉得有什么被隐藏在重重迷雾后的真相就要破涌而出,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去……
终于看见凤离开口说了什么,我却丝毫听不清楚,就连他的脸也逐渐模糊起来,分分合合几个再重叠成一个。我身子晃了晃,感觉眼前一黑,就倒在他怀里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