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已经交待小李去办这件事了,可能他、他忘记了。”
“编,你就接着给我编。早上就是小李给我送过来的,他说是今天你一早才交给他的,是不是?”
“……”
“我告诉你,眼睛里不要只有一个倪人雄,最后怎么样,现在还很难说!”
说罢转身要走,这才注意到范毅,狐疑地看了看他,眼神里仍然带有几分未尽的怒意。
范毅忙笑了笑说:“崔局长,我是新来的大学生,我叫范毅。”
崔局长伸手使劲握了握范毅的手,放开,然后说:“年轻人嘛,是一张白纸,好好干!可有一条,别学有的人yin一套阳一套啊。”
范毅忙点着头说:“是、是。”
省国税局的税志办设在九楼,也就是这幢破旧办公大楼的顶楼。之所以能在九楼,高高在上,而且占了一间极大、极宽阔的办公室,倒不是因为这个临时xing的税志办真的有多重要,面是因为楼顶上的隔热层不给力,一到夏天,九楼总是要比其它办公室热上那么一点点,一到冬天,又要冷上那么一点点。虽说泰明市是一个四季如chun、气候宜人的花园城市,可也没人愿意在这冬冷夏热的地方没事老呆着,所以这一层楼最终就只设有几间库房、一间中会议室,外加这倒霉的税志办了。
施老师实际上已经是退了休的人了,为了编税志,又被返聘了回来。一开始谈好每个月另加2000元报酬,直到编好税志为止。老施就打上了小九九,故意磨磨蹭蹭,为的是多赚几个月的轻松钱。由于做得太过,进度掉得太多,其后意图被识破,老施也不汗颜,没事儿人一样,重新与局里签了合同,保证在2006年底前交稿,不过另外提了两个要求,一是要开通外网,方便查资料;二是要有一个助手。
范毅就是这个倒霉的助手。
上班第一天,范毅坐在自己空空荡荡的办公桌前,大脑一片空白。
桌子很大,空空如也。对面五、六米开外,是老施的办公桌,桌上有一摞一摞厚厚的文件或资料、有各种办公文具、有一台电脑,而且,还可以上外网。
老施现在出去了,就在刚才,他曾问过范毅:“小范,会电脑打字不?”
“会。”
“会上网不?”
“会。”
“那好,以后咱们编的税志,就不用老拿到打字室去打了,你抓紧点,都把它敲进去。另外我上网时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问问你了。当然,有一条,我不在的时候,不要随便用我的电脑,电脑里可是存储着大量的内部机密资料哪,一但泄密,可不得了。”
范毅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把想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他想说,既然有那么多需要保密的内部资料,你还敢上外网,那不是扯吗!
老施最后的这句叮嘱,让范毅感到像是吃了个苍蝇,可也无可奈何。
令范毅颇感遗憾的是,自己身处这样一个信息时代,来到这样一个梦寐以求的单位上班,结果发现竟然连台用于办公的电脑都没有,印象中,一瞬间仿佛直接就倒退回到了上世纪90年代初,甚至还得更早。
中午,按照人事处小曹之前的交待,范毅坐电梯下楼到机关食堂吃饭,一眼就认出了正在打菜的邢应天,正是那天3号考场的主考官。
范毅远远就冲老邢点头微笑,可老邢明显是没认出他,只是敷衍地点点头就端着盘子走开了。
食堂另外占着一幢两层楼的裙楼,一楼是职工食堂,二楼是后勤服务中心的办公室外加一个大包间,平常,就是局领导集体在里面用餐,有时,也用来招待一下外单位的客人。
范毅端着盛满食物的盘子找地方坐下,心里很想找人说说话,可食堂的气氛却很不寻常。大家都或快或慢地在埋头吃着自己面前盘子里的食物,大学餐厅里叽叽喳喳、热闹成一片的场面并没有出现,除偶尔有人小声交谈两句外,很少有主动的交流,气氛显得令人稍觉有些沉闷。给范毅这一奇怪感觉的谜底,要过些时候他才能够知晓,可眼下,他只能疑惑地埋头吃饭。
正吃着,倪副主任把倪人雄副局长送上二楼后悠闲地踱了进来,这是范毅在这幢大楼里所认识的为数不多的另一个熟人,而且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范毅忙抬起头思考着是不是应该表示点什么。
这时,倪副主任排队站到了一位明显发福了的妇女身后,随意地开了句玩笑:“张主席,又发福了!”
“哐”,工会张主席把空盘子在摆满各类菜蔬的菜桌上拍了一下,厉声说:“要心宽,体才会胖嘛!不像有些人,明面上总说宽、宽、宽,实际上心眼比针尖还小,一天到晚穷转恶算,怎么可能胖得起来!”本来就比平时安静得多的餐厅里顿时又安静了不少,许多人扭头朝这边看。
倪副主任尴尬地只是笑,并不答话。
张主席越说越激动,又扯起了另一个话头:“有的人,哼!我看他根本不是人!要是人,怎么会越活越年轻呢?一开始是63年生人,过几年,反倒变成65年了,再过几年,恐怕得变成83年生人!这怎么会是人嘛?我看他是个鬼还差不多,而且还是个厚脸皮的贪心鬼!。”
餐厅里有人在吃吃地笑。
倪副主任抬起手腕看看表,说:“哎呀,时间快到了,看来午饭是吃不成了,我还得赶去机场接人哪。”说着放下餐盘转身匆匆走出了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