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母这么问邹小涵,无非就是想让这邹家小姐趁早死心,不要再拿孩子兴风作浪,把滕家、公司闹个鸡犬不宁。正要吩咐保镖把孩子抱过来看看,邹书记突然转过身,坚决不同意在这个时候刺激女儿,冷道:“我邹家已经答应离婚了,就请不要在这个时候提孩子的事,小涵她刚刚动过手术,受不得刺激……”
“好,那就不看了。”滕母让保镖不要把孩子抱过来,难受的看一眼旁边的丈夫和儿子,又道:“孩子不是老滕的,这是一件好事,但也请你邹家言而有信,不要在我们走出了这个手术室后,又把这个孩子往我滕家送!你邹家曾多次信誓旦旦保证,如果孩子不是我滕家的,就让小涵自己担负所有的责任,自己向外界解释清楚自己做了些什么事,不要把什么帽子都往睿哲头上扣。”
邹书记理亏于人,不好争辩什么,看着滕父道:“老滕,看在我们两家世交多年的份上,你就放小涵一条生路。她还这么年轻,如果孩子的事传出去了,以后是没法过日子的。她现在知道错了,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
滕父则心里五味陈杂,目前的境遇并不比邹父强多少,顺多少,并没有任何理由再留下邹小涵做儿媳妇,毕竟他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曾经都为了邹小涵伤害滕睿哲,把两个原本不相爱的人强制捆绑在一起。
现在,现世报来了。
“老邹,给不给机会不是我说了算。”他难堪摇头,眼睛望着滕睿哲的方向,整个人仿佛刚从悬崖边上被拉上来,既沉懊,又心有余悸,“老邹你难道不觉得,其实小涵与睿哲天生就不适合在一起,为什么当初我们非要把他们捆在一起?我们以为把他们捆在一起,他们就会产生感情,可结果是我们不断在做错事,得到了反效果,既让睿哲痛苦,也让小涵逐渐丧失了当初那纯真的品性。如果今天这孩子真是我老滕的,那现在毁掉的不仅是你邹家,还有我滕家,邹滕两家就成了男盗女娼的家族,这就是自食恶果,天理不容!”
“那老滕你现在真要把我邹家的名声抖出去吗?”邹书记急了,也在微微薄怒,一时间情急逼人,差点走过来抓住滕父的肩:“小涵有没有做过败坏门风的事,你身为她的公公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孩子生出来了,她也是受害者,你滕家不能把责任都往她身上推!”
“可这个孩子,确实是她用非法手段得到,死活坚持要生下来的,并不是睿哲让她怀上,生的是我滕家的孩子!”滕父的声音也微微上扬,带着无可奈何和痛心疾首,“一个黑不黑黄不黄的孩子,我滕家说出去都丢人哪!而且你女儿在报复我们,就因为我为了留住儿子,暂且容忍睿哲与苏黛蔺保持联系,试图以退为进把睿哲拉过来,她便将我滕家公司拱手相让,说是要报复我们!难道我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让她最终与睿哲过好日子,让苏黛蔺彻底离开睿哲,让他们夫妻俩管理好公司、恩恩爱爱吗?不然我当初为什么把股份划到她名下,而不是苏黛蔺名下?!当我在扫除障碍的道路上被人抓住把柄的时候,她这个好儿媳想到的不是帮我,而是为了几句话记恨在心,帮着外人来造反!老邹,将心比心,就算我为了拉拢睿哲让他心甘情愿接手家族公司,我出现了一点私心,没有立即带人将苏黛蔺赶尽杀绝,让她继续待在公司,那也是因为滕韦驰在一旁虎视眈眈,我必须早一点将公司交给睿哲,安抚睿哲的情绪,保护他们夫妻俩的股份!结果你女儿记恨在心,一直认定是公公婆婆欺凌她,不肯把睿哲拉回来,又是闹又是转让股份,却从未想过要与我们同心,一起把睿哲找回来!这个媳妇是我们自己挑选的,就算睿哲最后不肯回来,我们也是会把她当儿媳妇,把她肚中的孩子当做滕家唯一的血脉!只可惜到头来,她要的不是安安分分做滕家人,而是想尽办法报复睿哲!而我和西斓,落得无子送终的下场!”
邹小涵躺在床上听着,两片苍白的嘴唇在急剧的抖,表示她很激动,想说话。奈何肚子痛得要命,动不能动,说不能说,陡然呕的一声发出一道干呕。
这是她的术后反应,真的很痛,痛得体内在抽筋,简直生不如死!
刚才他们在说什么?黑不黑黄不黄的孩子?营养不良还是染色体异样?为什么会黑?但皮肤黑一点的孩子也是很正常的啊,为什么要把这上面大做文章,好似她十恶不赦!
难道就因为我转走了你滕家的股份,你滕家就要在孩子的肤色上刁难我?孩子稍微黑一点,你们就容不下我,把这个不是问题的问题当做大问题,要把我一脚踢走了?
不可能的!现在我把孩子生了下来,就算你滕家不喜欢我这个儿媳妇了,我也非待在你滕家不可!因为有了孩子,我与睿哲就一辈子牵扯不清,他想赖都赖不掉!
“爸,让我看看孩子。”她忍着剧痛极力发出声音,非要看到孩子不可,“把孩子抱过来……”
邹书记扭过头,失望难堪的看着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口,牙齿咬得紧紧的,眼睛里闪烁的寒光分明是以这个女儿为耻!最后袖子一甩,面色气得铁青,老脸丢尽的走到了一边!
刚才他已经给她挡下了,为什么还要坚持看?这个女儿不仅蠢,而且还是生来就给他丢面子、闹丑闻的,拦都拦不下!
最后,孩子还是抱给邹小涵看了,邹小涵看着那皱巴巴、黑乎乎,俨如一块小黑炭的小婴儿脸,差一点没被吓得昏死过去。
“不可能……”她激动得想从床上爬起,结果肚子上的伤口被撕裂,疼得她龇牙咧嘴,声音都喊不出来,“这不可能是我的孩子,他把孩子掉包了……”
她艰难的用手指着远处的滕睿哲,俏脸上的血色正一丝丝抽去,呈现一种发青的白,气若游丝,几近奄奄一息,却又奋力挣扎着,“把我的孩子还回来,我知道是你换走了,还回来!”
滕睿哲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一直是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眼前的一切,此刻见邹小涵这么激动,他朝这边走了过来,轻轻笑道:“先别这么激动,我们现在去外面。”
“睿哲,你要做什么?”一旁的邹书记听到这句话就彻底慌了,几步过来一把抓住了睿哲的双肩,抓得紧紧的:“你不能这么做!如果你这么做了,滕家也会受到牵连!”
睿哲瞥他一眼,笑了一下,抬起手,拂开那双搭在他肩头上的手,“为什么我总感觉邹书记你在用缓兵之计?你似乎不想替女儿背这个丑闻,也不想与我就这么算了,而是在等门外的记者散去,然后与你的援兵里应外合,弄死这个孩子,然后嫁祸到我头上!”
“睿哲,我怎么会这么做!我不是已经答应让小涵与你离婚了?”邹书记一改之前的沉稳持重,又急了,“我说出去的话,一定说得到做得到!”为了解燃眉之急,又有什么保证是不能说出口的!官字两个口,左说有理,右说也是理。而所谓的承诺保证,更是空口无凭!
“那让你女儿现在就签字!”滕睿哲剑眉微扬,似乎没什么耐心了,“我在这里与你们干耗的时间已经够久了,一没有打开大门让记者进来观赏,二没有掀你邹家的老底,给足了你邹书记的面子!现在,你是不是该给我一点面子?”
“睿哲,没有离婚协议书怎么签字。你尽管放心,小涵做出这样的事是她对不起你,我会……”
“拿过来给她签。”滕睿哲锐眸冷冰,根本没有看他一眼,直接让自己的人把协议书拿出来,看着手术台上的邹小涵:“既然刚才能大声嘶吼,那应该有力气签上邹小涵三个字。签吧,我们爽快一点。”
邹小涵此刻被气得直发晕,人疼得差点昏过去,抓紧手不肯签。
在孩子的事没有被弄清楚之前,她绝对不会签!一旦签了,她就是承认了自己生的是野种!所以爸,您一定要坚持住啊!他刚才不是说您用的缓兵之计,马上会有人来救我们吗?只要我们坚持不签,我们就可以争取到时间证明这个孩子不是我的!
因为滕韦驰不可能会给我弄一个黑孩子,这样做对他没有任何好处!既不能毁他滕家名声,又不能牵制住睿哲,与他的计划是相违背的!所以这个孩子只可能是被掉包了!
“爸,不要让我签。”她痛苦的挣扎着,希望父亲能帮她。
邹书记在一旁看着她,则是没料到滕睿哲的手下还真把离婚协议书带在手上,让他无法找到理由再来推拒,不得不走到女儿床边,俯身凑耳低声道:“小涵,把离婚协议签了,我们邹家实在是丢不起这个脸。现在签了,以后你还可以找到更好的。但如果丑名声出去了,我邹家就成了一大笑话。”
“不……”邹小涵还在勉力挣扎,就是不肯签,“爸,我们还有办法证明这个黑孩子不是我的。拿我的dna去跟孩子匹配,事情就能水落石出。因为这个孩子不是我怀胎生下的,基因就不可能跟我相同,一个换来的孩子怎么可能与我的基因匹配?”
邹书记听得眼睛一亮,顿时茅塞顿开,“你是说,这个孩子绝对不可能是你的?就算是与你交易的那个人也不可能给你弄一个黑孩子?你敢肯定?”
“爸,什么话都不要说了,去验吧,我好痛。”邹小涵现在已经是在生死线上挣扎,成为了有史以来第一个命运这么悲惨的剖腹产产妇。有哪个产妇在刚生完了孩子之后,还要受这么大的刺激,既要面对一个黑小孩,又要被逼着离婚?她肚皮上的缝线还没有愈合呢,就被刺激得又是吼,又是喘,好难受!
“睿哲,这字咱们先不签。”邹书记眼见女儿撑不住了,连忙直起身重新面对滕家的这一家人,逼视滕父问道:“老滕,你也支持睿哲在这个时候逼小涵签字?”
滕父点点头:“签吧,签了之后,就让他们各过各的,谁也不要纠缠谁!”
“但如果这个孩子真是睿哲掉包过来陷害小涵的呢?”邹书记这下可以滕父是彻底要跟他邹家断绝关系了,底气也足起来,声音逐渐拔高,带着尖锐:“也许小涵生的真是睿哲的孩子,只不过让他掉包了!然后弄一个黑孩子来让我们邹家下不来台,逼小涵离婚,败坏我们邹家名声!这婚咱们先不离,我们再做一次母子之间的亲子鉴定,还我邹家一个清白!”
“做可以,但做了之后,你邹家可不要后悔!”滕睿哲唇角边牵起一抹镇定自如的冷笑,淡淡看了床上的邹小涵一眼,心想这女人总算聪明了一回,差点小瞧她了,笑道:“她执拗不怕死,里子面子都不要,不知‘羞耻’两字怎么写,但你邹家是不是应该顾及一些?邹书记你要知道,现在咱们打开大门去做鉴定,是一定要将孩子的真实面目曝光在大家面前,让那些记者拍照拍个够的!到时候你邹家可不要说我没给你们面子,让你们丢了老脸!现在的情况是,我提议安静离婚,不把这件事宣扬出去,但你不答应,选择相信你女儿!”
“如果我现在让小涵签字离婚,才是真正着了你的道!”邹书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把滕睿哲的这番话当心虚,气焰在逐渐高涨,双目变得锐利,彻底扭转局势:“你滕睿哲无非就是要把我们困在这里,逼迫小涵离婚,还你自由身!但如果现在化验出这个孩子的基因与小涵没有一丝吻合,那就说明是你把孩子掉包,陷害我邹家!”
“那我们就验!”滕睿哲薄唇微扬,锐眸如箭,凛冽冰冷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张狂的笑,“这是第三道程序了,一旦结果出来,你邹家马上给我签字!”
手术室门外,有一个人自始至终被忽略掉了,那就是书记夫人蓝氏。蓝氏一直坐在鉴定室里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发泄她心中的苦楚与委屈,既觉得丈夫对她不好,又觉得女儿命苦灾难多,一下子把时间给哭忘记了。
直到眼眶干涩,再也哭不出眼泪来,她这才记起要去看她的女儿,阻止老邹给孩子打毒针!然而当她跑到外面去,这才发现医院里到处都是人——蜂拥而来的记者、走出病房看热闹的病人、陪同家属、医生、护士,整个场面闹闹哄哄的,一个劲儿往手术门口挤。
她遇到了迎面而来的滕韦驰,焦急的问,手术室里出了什么事,怎么闹成这样?
“您觉得能出什么事?”滕韦驰不答反问,笑了笑,才不与她套熟络,“刚才你们在鉴定室拿到的是什么结果,手术室里出的就是什么事。伯母,您觉得意外吗?”
“我的天哪!”蓝氏一声哀号,差一点又瘫软到地上去,一下子捂住了嘴,承受不起这接二连三的打击,“那小涵现在岂不是在堕胎,那么大的孩子,怎么堕啊!”
说完转身就往人群里跑,疯了一样的拨开那些人,跌跌撞撞的往人群里挤,大声嘶喊着,“老邹,你不能这样做!小涵会出人命的,你放过她,放过她!”
她急得又是哭又喊,使劲往人群里挤,结果把那些拍不到新闻的记者全部给惊动了,照相机摄像机镜头全部对准她,纷纷让她解释手术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刚才说说‘不能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滕韦驰在身后看着她被众记者包围了,心里暗笑不已,决定先不找人来给他邹家清场、疏散记者,让他邹家自己的人来收拾局面,保住自己的脸面!
因为他相信,以邹书记的势力,以及滕睿哲给邹家的这些缓解时间,他邹家不可能搬不到救兵来!这些救兵说不定就在来医院的路上,一个个身手厉害着呢,还轮不到他滕韦驰来插手!
而这个时候,邹家的袁老太太也过来医院看望孙女了,一见门口这阵势,先是担忧不已,怕孙女出什么事,而后在随从的护送下走到了一边,避免这些记者过来骚扰。
于是两大家子的人算是聚齐了,就差手术室里邹书记的那一道母子dna鉴定程序,让结果公布于众!
而门内,邹书记的心里既有把握,也有担忧。
他不敢太过相信女儿的话,怕鉴定结果又是致命的一击,但在听到滕睿哲的那一番劝他顾及邹家面子的话后,他反倒觉得滕睿哲在心虚,故意在与他邹家周旋,急着与小涵签字离婚!
所以在这退无可退的情况下,他决定在他的救援兵到来之时,再与滕睿哲赌一把!反正不管结果是怎样,他都能镇住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羽翼还没有长丰满的小子,让他邹家顺利脱身!
于是在手术室大门没被打开之前,他给他的两个保镖使了个眼色,面色肃冷,意思是,他们的救援部队什么时候到?
两保镖点了点头,表示早已经派了救援兵,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了,尽管放心。
三人正用目光交流着,便听到外面穿来很重的皮靴撞地声,一列列的很整齐,似乎是武装部队过来清场了,阻止这些记者在医院里扰乱公共秩序,制造轰乱!
而且指挥官还在大声的警告这群记者不准乱动,必须出示记者证明,证明自己是正规的记者,有可以到处采访的限令,不然就是故意在这里制造动乱,会以动乱者的身份被捕;而这一洪亮的声音似乎又是在提醒门里的邹书记,情况安全了,可以出来了,这里是邹家的天下。
邹书记听得轻轻一笑,大手一挥,命令马上把门打开,立即做母子之间的亲子鉴定!
“睿哲,岳父知道你刚才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不想逼得我邹家动用武力来解决这件事,不小心伤了你这个好女婿,就是想趁小涵虚弱的这会,逼她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安安静静的收手。”他走过来拍拍睿哲的肩,笑了:“你知道‘以卵击石’的道理就好。不管怎么说,我们是一家人,你等同我半个儿子。既然刚才你肯给我邹家面子,我这个岳父又怎会伤害你这个晚辈?虽然你刚才确实有一点不敬,故意派这些记者堵在我门口,又逼着小涵签字,但毕竟你最终没有做得太绝,懂得不要与我邹家硬碰硬的道理,懂得识时务!”
“老邹,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一旁的滕父被邹父这番言辞刺激到了,一眼看来,清清楚楚看到了邹父眼里的得意,以及对睿哲的不屑,心里顿时火起,“老邹,你今天没让我看到你解决事情的魄力,倒是让我看到你的真实嘴脸了呀!借助我滕家往上爬,升了官就开始不认人,在小辈面前耍威风?!刚才睿哲并没有把你邹家逼上绝路,只是让小涵签字结婚,后面的事让你邹家自己去解决!你现在反倒逼他了啊,想要用武力控制住医院里的局面,让睿哲承认这个黑孩子?”
“老滕,他不是想简简单单的离婚,而是让小涵当着公众的面,承认是她自己逼婚、出轨,所以离婚,自己甩自己耳刮子,变相的让我们邹滕两家出丑!”邹书记扭头看着滕父,脸上很无奈,似乎对老滕的执迷不悟有些痛心疾首、莫可奈何,眼睛里却闪着阴沉与狡诈的光芒,“滕睿哲他放的是马后炮,先逼小涵离婚签字,然后还是将这件事捅出去,借以报复我邹家,一报还一报!你看等走出这扇门,他放不放过我们!老滕你不要以为你是他父亲,他就会放过你,你要防着他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