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了解他的,他所决定的事情是任何人都不好更改,他不许她离开,她如何说都是徒劳的,他不会答应她。
再回到梦樱阁,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所有的陈设一如她离开前的那般,一如她离开前一般干净得一尘不染,除去首饰盒里多出的那只绾情钗,除去一张张写着“我等你”的字条。
记得这样的字条她也曾写过许多,只是后来便没有再继续写,因为绝望永远不同于失望,只是她不知道,曾有多少个日夜,那个于这里醉酒的男子也经历了和她同等的绝望。
她也永远都不会体会得到,其实他所受的伤痛永远甚于她。
他伤她,她痛,他更痛;她离开,她绝望,他更加的绝望。
于是她可以强迫自己放下,可以不爱,可以冷漠,可以将他推开,可他偏偏不能,偏偏放不下,偏偏执着。
梦樱阁没有变,恍若所有都没有变,恍若一切都不过是她自己在同自己纠结,可不知不觉间,又恍若什么都变了,不复从前。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打算一直这样,明明知道彼此早便就回不去曾经也要这样囚禁着她。
她想他的确会如此做,只是时间终是能将一切平复,终有一天他会淡忘,只是即便这样,他亦不会放过她,这是他所谓的尊严罢,她想。
他总是把他的尊严看得很重,所以当他在梦樱阁外站了整整两晚的时候她忽然有一种错觉,他为了她改变了许多。
她知道她这样做太狠心,毕竟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可她怎能再允许自己接受像是从前一般同他共处一室。同床共枕,像是寻常的夫妻那样?
这两夜外面的天气倒还算是暖和,饶是如此,隔着一扇门,她仍是能听到门外他偶尔的清咳,许是怕吵醒她,他克制着让自己不要出太大的声音。于是声音显得异常的低沉。只是门外的他不知道,将灯火熄灭的她并没有睡下,不知道彼此间只且隔着一扇薄门。
今夜亦是如此。她站在门内,他站在门外,天气依旧清和,门外。她再次听到他闷沉的清咳,只因着怕吵到她。他方才强忍着让自己不出太大的声音,同往次不同,这次他断断续续咳了许久。
他不许李平陪在身边,门外也从来都只有他一个人。每每直到要视朝的时辰,他才准许李平进来,才会离开。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将门打开。
外面的咳嗽声并未停止。却是低弱的很,这样的声音不会吵醒他认为已经熟睡的她。
依瑶曾对她说“其实在夫人离开的这段时日里,所有人所经历的痛苦和绝望都没有吴侯一个人承受的多,在夫人离开后,吴侯他常回来梦樱阁,有很多时候都将自己锁在寝室里喝得酩酊大醉,有很多的时候会在半梦半醒中唤夫人的名字,其实吴侯对夫人的爱不比夫人对吴侯的少。我曾经恨过吴侯,很恨很恨,因为我觉得吴侯他负了夫人,可是后来我知道,吴侯他真的只爱夫人一个罢了,而且很爱。”
“你回去罢。”
心里一颤,多少次的欲言又止,她终究是没有忍住,一瞬,她咬了咬唇,想要解释说她不过是起来喝杯水而已,之后她将话止了住,知道不过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没有应答,隔着一扇门,她也看不到他的神情,只可以在黑暗中隐隐看到一道身影。
片刻,她看到那道身影晃了晃,知道他此时在看向屋内,彼此谁也看不到谁,因此她没有将目光移开,仍是放在那道身影上。
“早些睡吧。”他的声音轻温。
她微微启唇,终究是没有再说一句话,也没再有任何动作,许是有些疲惫,她将头倚在了门上,同那道身影相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