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隽奇却停了下来,在她下面几级的楼梯定住,转头看着她,“你知道什么是红色游戏室?”
小凡觉得不妙,忙说,“不,我不知道。”
“那么,是谁告诉你的?”
小凡本能的不想出卖同事兼好友,只得说,“地铁上听人聊过……那是什么,御宅族之类的吗?”
谢隽奇对上她茫然的目光,不由得收敛几分,含糊道,“没什么,不用特别追究那个。”
“哦。”小凡松了口气,跟着他继续下楼。
拐了一个弯,他们置身这栋花园洋房的地下室。
地下室很大,差不多两百平米。正中的厅堂很宽敞,灯光柔和,却没有小凡想象中的台球桌、乐器之类。
小凡觉得,那不像个地下室。
像什么呢?
素白的墙上挂着间距相等的相框,下面是一排展示柜,就像是——
博物馆。
小凡终于想到了这个比喻。
真的,这灯光、这布局分明就是博物馆嘛,只不过寻常的博物馆展出的是青铜器、名人字画,而这里——
小凡看到陈列柜中粗犷未经打磨的兽牙,相框里颇有些年头的油画——上面画着欧洲中世纪的拔牙场景,画中人姿势扭曲,表情夸张,围观者形态各异。
小凡有些惊讶的望向谢隽奇。
谢隽奇朝她眨眨眼,“这里大部分,是我爷爷的收藏——数十年前,他是本城第一批牙医,曾为xx、xxx治疗过。”
小凡听着那几个如雷贯耳、出现在重大历史事件中的名字,难掩震撼。
“这是xxx的牙模,”谢隽奇指着放在展示柜丝绒盒子里的一副水晶模型,“当初,那位先生离开本城时已年过六旬,全口牙掉光,特意找到我爷爷,要求做一打全口假牙带走,这样就算他两三年换一副,也足够用,当时时间紧迫,我爷爷只得按他说的,做了12副给他。”
小凡在教科书上学到的都是这位名人的纵横捭阖、运筹帷幄,万万没听过如此日常接地气的段子,不禁好奇,“这样难道不好吗?”
她心中忍不住小市民的计算起来,这么大咖的客户,一做12副,得多少雪花银啊……
谢隽奇笑了,“没有牙齿,牙槽骨会慢慢吸收萎缩,变得低平,所以全口假牙需要定期重做——而他等到两三年后,换上同样一副新的,已经无法适合他的牙槽骨。”
小凡“哦”了一声,脑补了那位名人戴不住假牙,说着说着假牙掉下来的画面,忍俊不禁。
这个段子减轻了小凡对陌生环境的不安,跟着谢隽奇徐徐走过一排展示柜,偶尔听他讲几句藏品来历。
“当然,这只是初次的参观,至于复诊,我们主要用到这边的房间。”谢隽奇停在展示柜尽头,轻轻推开一扇虚掩的门。
小凡还沉浸在那一排藏品的故事中,差点都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她不是来博物馆参观的,她是来治疗术后下唇麻木的。
谢隽奇打开的那个房间,明显和客厅画风不同。
没有那么艺术感,却更加实用。
最吸引小凡注意的,就是房间正中,那张大大的牙椅。
那应该可以承受身高两米体重两百斤的病人吧……
谢隽奇走到牙椅旁,抬手一挥,牙椅上方的无影灯默然亮起,光下果然没有黑影。
“以后对你的口腔检查,将在这上面进行,要来试一下吗?”
小凡深吸一口气,明明心中有着不确定,却还是朝着那张牙椅走过去。牙椅用了少见的粉红色,真皮质感上乘,小凡被吸引,情不自禁的爬上去,将脊背贴上椅子,躺了下来。
对上谢隽奇定定的目光,小凡心中打个突,忙说,“这牙椅真宽,可以在上面打滚了。”
谢隽奇的喉结动了一下。
小凡有些心虚,又说,“好像是诊室牙椅的两倍还要多,是专门订制的吗?”
“……嗯,”谢隽奇顿了一下说,“颜色也是。”
小凡摸了摸粉红色的椅子,心想这颜色好像还真不太适合放在诊所给病人躺。想不到谢隽奇是粉红控。
躺着的感觉太好,她甚至不想起来,“真想一觉睡到天亮。”
椅子的设计考虑了人体工学,几个弯曲设计极好的顺应了脊柱的天然形态,小凡甚至感觉到睡意。
“不,”谢隽奇却几乎是有点焦躁的说,“至少,今天不行。”
小凡尴尬的坐起来,“对不起。”
她也是太放肆了,天知道这订制牙椅造价几何,岂容她呼呼大睡。而且当着他的面毫无警惕爬上牙椅说想睡觉……实在是有点不成体统。
她想,只能怪这里是地下室,没有新鲜流通的空气,没有明亮的自然光,也听不到市井的嘈杂。
——所以让她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