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随着这几日的死战,那些好奇的人已经死了大半,剩下的人,也已经没有心思再好奇。
可就是这个时候,驿卒回来了,还带回来了苏牧的帅旗,或许,这就是宣帅的回应了吧!
这帅旗代表着苏牧,也就意味着,如果可能,宣帅是愿意跟他们死守古北口的,可惜他是一军主帅,他还在坐镇大定府,而大定府的凶险程度,或许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比古北口还要恶劣。
汉人们常说礼轻情意重,心意到了,也就足够了,对于这些在古北口上卖命的弟兄们而言,苏牧的心意,确实到了,而可悲的是,他只能做到这一点。
弟兄们也会抱怨,为何刘延庆王禀等人就是不愿多发兵马来古北口?他们为何就没有宣帅和岳飞等人的远见?
明知道古北口是辽东通往中原的要塞之地,为何就不能派遣大军前来驻守,非要让他们这一千人来面对数万敌人,要这一千人全部死在这里?
战略需要考虑全局,或许远远不是他们这些小兵能够理解的,他们的声音,也无法被那些大人物听见,即便听到了,大人物们或许也根本不会在乎。
但现在他们知道,更是亲眼见证,杜玦就是他们之中的一个小人物,他的声音,被苏帅听到了,而苏帅也在意,更用最直接的方式,做出了最有力的回应!
他们可以卖命,他们可以大义凛然地去死,但他们不想被遗忘,而苏帅,仍旧记得他们。
当这面旗出现在古北口将士们的视野之中时,很多人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晨光的明亮,是那面旗带来的,而非天上的朝阳。
他们在颤抖,目光随着那面旗帜移动,当那面旗帜插上古北口城头之时,他们身上暖洋洋的,仿佛又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这面旗是死物,不能疗伤,不能吃喝,或许关键时刻能当武器来用,它不能带来生的希望,却带来了死去的意义!
驿卒将旗帜交给岳飞之后,终于还是倒下了。
接连五六日马不停蹄的来往,早已榨干了他的每一滴力气,他喝了水,恢复了一些元气,而后在众人的瞩目之下,带来了宣帅的回话。
“苏帅...苏帅有令...”
众人听得此言,纷纷侧耳,然而岳飞却心头一紧,将那驿卒压了下来,朝杨再兴递了个眼色,后者点了点头,便将周围的士卒都驱散了。
那驿卒有些莫名其妙,但主帅的命令属于机密,岳飞如此做法也无可厚非,待得士卒散开,他才朝岳飞禀报道。
“苏帅...已经下令,幽州方面会第一时间派来援军,古北口的守军...三日之后,也就是...二月初七,就可以撤离古北口...”
岳飞并没有释然,面色反而更加凝重,这也是他刚才紧张的原因。
从苏牧赐下帅旗,他就隐约感觉到,苏牧是在给弟兄们一个希望,一个生的希望。
这是好意,毋庸置疑的好意。
但对于现在的守军而言,却是坏事。
人最怕的是没有希望,但在绝境之中,在九死一生的战场上,有希望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未必见得,否则又怎会有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
有时候,人就应该绝望,绝望所带来的力量,会比希望更加疯狂,而这种疯狂的力量,或许才能够让更多的弟兄存活下来。
苏牧的用意是好的,但刘延庆和王禀等人并非不知道古北口的重要性,他们是在防备,他们需要大军坐镇幽州,因为幽州是整个北方战场真正的大后方。
大定府的地理位置已经太过靠前,后辽姿态暧昧,不知何时就会发动攻击,大定府孤悬在外,根本就没有依托。
而雁门关和太原府虽然有种师中的秦凤军,但谁敢保证就一定能够抵挡得住党项人的铁骑?
更漫说蒙古人还没有出场,这场战争还有太多的未知之数,需要幽州这个大本营做出调遣和中转。
即便苏牧下令,幽州方面想要驰援古北口,也绝不可能会如此迅速,执行的力度能有多大,也未必如想象之中那么的美好。
岳飞沉默了片刻,而后走到城头来,嘴唇翕动了许久,面对期期艾艾地弟兄们宣布道。
“宣帅说了,他替整个大焱的百姓,谢谢诸位!”
岳飞郑重地朝弟兄们行了个军礼,他能够看到弟兄们眼中的骄傲,仿佛他们的牺牲,终于得到了认可,许多人甚至湿润了眼眶。
然而驿卒却很是愤怒,这是在瞒报!
他很清楚这个情报对于弟兄们而言,是多么振奋人心的事情!他实在不明白岳飞为何要将这么振奋的情报给瞒下来!
他本想揭破,但他抬头的瞬间,却看到了杨再兴。
这位在战场上万人无敌的第一猛将,正看着岳飞的背影,眼角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