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何妈妈请来的不是吴大夫。”画蔷替知微梳好头发,迟疑了下,有些担忧的道:“那马姓大夫,听说人品很不好的,何妈妈怎把他请来了?”
知微垂了眼帘不说话,卷翘眼睫下的漆黑双眼里,漾着慑人精光!
她早就看出来了,那何妈妈心眼小又仗着自己男人是府里账房,平日里总是高人一等,又仗着自己是徐氏的人,从未将她放在眼里过。她上次发作了她要保的丫鬟,她便已经记恨在心,今儿她又发作了一回,那何妈妈心里定已经恨死她了,又怎会为她找好的大夫来?
而这,正是知微要的!
她从来不是被人打了左边还要送上右边去挨打的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她的原则。人若犯我,我还一针,人还犯我,斩草除根是她的信条!
知微收拾好后,携了画蔷往前院厅堂走去。她穿一件碎花翠纱百褶裙,似乎太过瘦了些,裙子便显得空空的不合身,她双手拢在袖里,贴小腹而放,脸色苍白透红,那红却是极不自然的,耷拉着眼皮,眉头深锁,仿佛极为倦怠又恼火。
那马大夫虽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坐在那处倒也还算规矩,见了知微便急忙起身行礼,知微看也不看她,让画蔷扶着坐了,淡淡道:“坐下吧。”
马大夫便坐了下来,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取出诊脉用的手枕,陪着笑放在知微面前,“大姑娘,请把你的手搭上来。”
知微拍桌而起,怒目瞪道:“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岂容得你碰得?”
马大夫被发作,吓得抖了一抖,苦着脸道:“大姑娘,这诊病不诊脉……小老儿如何判得准呢?大姑娘千金贵体,这万一诊的不准小老儿如何担待得起啊。”
“我将症状说与你听不就得了。”知微犹是余怒未消的模样,“若这样你还开不出方子,那你这大夫可不就是坑蒙拐骗之徒么。”
马大夫抖着稀稀疏疏的八字胡,连忙道:“那便请姑娘说说您的症状。”
“我觉着胸闷,气急,很热,眼睛又热又痛,像火在烧一般,很渴,总想喝水,心里头燥热的慌,刚还出了不少汗。”知微略微急躁的说着,不时捻帕擦拭额上细密的汗水,气息也较为紊乱急促,接过画蔷递给她的茶水便一饮而尽,也顾不得仪态,“你可会治?”
“听姑娘这般说,应是心肾炽热之症,这不是什么大病,小老儿这便给姑娘开方子,保证姑娘药到病除。”马大夫信心满满的说道。
说罢,便取了纸笔来,刷刷写着药方。
不多时,便一面捻着胡须一面将药方交予何妈妈:“这服药下去,姑娘便大好了。”
知微如今也是有月银的人,命文杏赏了胡大夫一锭碎银子,眼睛却是瞧着何妈妈手上的方子,道:“给我瞧瞧!”
知微瞧了一阵后,指着药方最后一位药对那马大夫道:“我脾胃虚寒,这寒水石不能用。”
马大夫忙道:“姑娘脾胃虚寒,那这寒水石确实用不得,小老儿这就去了这味药,换一味温和的,只那效果便没有这么快了。”
他改好药方,重又殷勤讨好的递与知微,“不想姑娘对这药物也极懂呢,幸而姑娘早说了这话,不然这药下去,姑娘就要受罪了。”
这回知微只瞧了一眼便递给等在一旁神色晦暗不明的何妈妈,轻慢瞥她一眼,淡淡道:“那便劳烦何妈妈了。”
何妈妈扯了脸皮露出个森凉笑意来:“这是老奴应该做的,大姑娘何来劳烦一说?大姑娘如此说,只怕有心之人要以为老奴是那奴大欺主之人了,老太太与夫人知道了,还不得剥了老奴的皮去?大姑娘稍作休息,老奴这就去抓药来。”
“慢。”知微唤住就要往外去的何妈妈,瞧了眼那马大夫,“何妈妈要去抓药,便顺便送了这位马大夫出府去吧!”
“是,大姑娘!”
马大夫收好药箱子,又朝知微做了一揖,躬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