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很稳,稳得不像第一次杀人。
那人扑在车厢里,一动不动,脖子上的血流的很快洇湿了地毯,汇在他身下,鲜红的刺目。
知微慢慢坐起身,手指间还紧紧扣着那块滴血的碎片,而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知微一无所觉,只是盯着自己的手看。
车帘被人一把掀开,一人在车外笑道:“嘿,我瞧瞧这是什么人不长眼扫了咱们世子爷的兴……哟,世子爷,这居然是个姑娘,嘿嘿,长的还不差。”
“哦?有仙醉楼的姐儿好看么。”慵懒轻佻的嗓音响起,那声音伴着衣裳摩挲的声音越来越近。
那人猥琐的笑了两声,讨好道:“世子爷,虽说及不上仙醉楼的姐儿们,不过瞧着倒也是个美人胚子,瞧她穿着像是正经人家的……咦,脸上怎么有血呢?”
知微抬头,木然的往外望,有模糊的身影在刺目的光线中,她瞧不清,于是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眼,阳光依旧刺目,眼皮灼痛,光线仿佛凝成细小无形的针,一下下的刺着她眼皮。她举起手,阳光从她挡在眼前的手掌的指缝里漏下来,凝成一片薄薄的光刃,光影将她微眯的瞳孔切割成两半,一半明亮,一半黑暗。
有人调侃:“你那点出息,但凡是个女人,在你眼里便是不差的。让开,别挡了世子爷,哪儿有血呢?”
“嘿哟,世子爷,这里边儿还有个死人呐。”那调侃的声音最先发现被知微杀死的马夫,对上知微木然的表情,“哟,不会是你杀的吧。”
“滚开滚开,让爷瞧瞧怎么回事?”那慵懒轻佻的声音也到了马车跟前,随手一扯,布帛哗啦一声撕裂开,车帘便被人粗鲁的扯掉了。
接着马车一晃,有人跳了上来。知微仍是跌坐在车厢,她努力抬头仰望,才能看清背光立于眼前的人。他穿亮紫色的五彩绣宝相花劲装,浅蓝色圆领内衫,一动,腰上挂着的玉佩饰物便叮叮当当的响起来,一双金丝绣就的靴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只华丽的公孔雀。
这人长得实在好看,一双轻佻的桃花眼弯成弯月状,眸里波光流转,端的是媚眼如丝,衬得眼角一粒米粒大小的朱砂痣愈发鲜红。漂亮的唇瓣是浅浅粉的颜色,勾一抹轻佻的笑,却有种轻视却性感的味道。
“你杀了这人?”那男生女相的贵公子打扮的少年踢了踢马夫那具尸体,笑问知微。
知微只是木然的瞧着她,并不回答。
车外聚了四五个衣饰同样华丽的少年,伸长脖子往车厢里头瞧。
“怎地不说话?别是吓傻了吧。”有人笑道。
“嘿,极有可能。世子爷,您瞧瞧她是不是真吓傻了,要真傻了,可就无趣了。”有人附和,笑的很是猥亵。
知微几不可见的蹙了下眉,袖子掩盖着垂落在身侧的手,手里的碎片因为捏的太紧而划破了她的手指,她却毫无所察,只是木然的瞧着跳上车来的人。
这是什么狗屎运啊!知微心里泪流满面,她刚杀了人,那尸体估计还是热乎的,就被人抓了个现行。接下来,这些人是不是要送她去衙门?
就算最后判她一个自卫然后释放了她,估计她徒手杀死一个壮汉的消息就要不胫而走,于是……谁家愿意娶一个能徒手杀死人的媳妇回去啊?
知微心里痛哭流涕,表情木然,眼底藏着警惕,脑子却转的飞快,怎么脱身怎么脱身?这么多年瞧见她一身是血的跟一个死人在马车里,传出去的版本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但结果肯定都是名誉扫地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