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诗乔恶狠狠地说完那句话后边转过身体不再理会知微,知微愣了一愣,灵舒翁主和菲燕郡主?她又不认识,为什么她们回了京城自己就要倒霉?
想不明白便也不再想了,等上学时问问栖桐不就知道了。
崔府坐落在城南的方向,崔仕明任职于大理寺,正三品大理寺卿。虽然与徐大学士之间有些不愉快,但他既是徐大学士的亲侄子,又是他门生,故而徐大学士在仕途上怎会不加以照顾?不过姜嬷嬷也说了,虽然他的迁升与徐大学士息息相关,但此人也确实有着真材实料,经他手的案子从未有过冤假错案,秉性也还算高洁。混迹官场多年,人缘那是相当的好。
孔府的马车直接从正门驶入,因都是女眷,便直接进了内院。崔府占地面积极广,一来府里人口众多,二来因着崔大人办事牢靠,皇帝的赏赐自也很丰厚,这座宅子据说原是一个犯了罪被夺了爵位没收府邸的公侯府,府邸刚没收了,皇上当即就赏给了办理此案的崔仕明。府里园中景致幽绿嫣红,山石磊落,风光极好,自是美轮美奂。
知微连皇宫都进去了,自然也不会因这美轮美奂露出土包子的表情来。温顺安静的跟在徐氏身后,微垂的视线不动声色四下打量。
不多时便有人领了一堆丫鬟迎了出来,徐氏疾走两步,亲亲热热的握住那人的手,与其寒暄了起来。知微偷眼打量那妇人,只见她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却是娴静若水,生的眉飞目细,风姿绰约。她身穿一件香色牡丹妆花缎的薄缎上衣,里头衬着月白色中衣,下头一条墨绿长裙,走动间露出小小尖尖的锦绣鞋头,鞋上各缀了一颗拇指大小的珍珠。知微看的暗暗咂舌,徐氏也有一双同样款式的鞋子,但她鞋头上那颗珠子可一点也比不上眼前这妇人的。
知微发现徐氏的视线也会时不时瞧向妇人的鞋子,不时流露出仿佛羡慕又不悦的神色来。
各自热络的聊了几句近况后,孔诗乔便上前,挽了那妇人的手,甜甜唤道:“明舅母,您肯定有什么保养秘诀偷偷藏着的吧,怎地我每回瞧见你,总觉得你比上一回还要好看呢。”
“你就哄我开心吧。”那妇人嗔笑道,又同孔诗乔说了几句,视线便转到知微身上。
徐氏忙拉过知微来,笑着道:“明嫂嫂,这便是我们孔府的大姑娘,知微,这是你明舅母。”
知微礼貌恭敬的福了一福,乖巧羞涩的轻声唤道:“明舅母好。”
崔大夫人拉过知微的手,细细打量了两眼,笑道:“大姑娘长的真水灵,怪不得你母亲总夸你,我见了也很喜欢呢。”
她说着,顺势将自己手腕上的红玉手镯褪下来戴在了知微手上,知微一愣,红着脸不好意思道:“明舅母,这……这如何使得?”
崔大夫人笑笑的拍拍她的手,“如何使不得,既唤了我舅母,这便是舅母给你的见面礼,除非你瞧不上舅母,这便还给舅母吧!”
知微也分不清她是真爽利还是作作戏,既然她都已经这样说了,她自然不好再说别的,连忙满脸感激的道了谢。
“哎呀,真是个可爱又漂亮的姑娘呢。”知微正要退到徐氏身后去,自己的手又被人给拉住了。抬眼一看,眼前突然杀出来的妇人约莫二十七八的年约,生的那叫一个风流婉转,黛眉弯弯如新月,腰身盈盈一握,脸上略施脂粉,一身黛蓝缎衣不但没令她显得黯然,反映的她肌肤欺霜赛雪。她一出现,愣是将穿戴华丽的徐氏与崔大夫人给比了下去。
知微不知她是谁,但她这般自来熟的架势,便显得有些轻浮了。知微下意识的去瞧崔大夫人,见她眉眼微沉,丰润的唇瓣紧紧抿着,仿佛正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场面一时有些冷,知微又不得不看向徐氏母女。
孔诗乔扁着嘴,仿佛极为不屑的将脸转向一旁。徐氏的神色也有些微妙,片刻才皮笑肉不笑的道:“宁嫂嫂也在呢。知微,这是你宁舅母。”
知微乖乖的福了一礼,“宁舅母好。”
“好好。”崔三夫人笑的热络,直拉着知微的手露骨的打量着她,也摘下手指上一枚湖蓝玉戒塞在知微手里:“待会儿去我那儿玩罢,我那儿有几位姑娘,她们可听说了你不少事迹,早吵着想同你玩呢,真是吵得我头都痛了,原还想着,你母亲若不带你来咱们府,过两天舅母只好领那群丫头上孔府打扰去。你既来了,可一定要去我那儿玩!”
知微只一味老实的微笑,实在弄不懂这崔三夫人对她这般热情是为哪般啊为哪般!
崔大夫人似是忍无可忍,板着脸道:“三弟妹,母亲不是让你在里头招呼客人吗?”
“大嫂,我这不是听说云妹妹来了么。”崔三夫人巧笑倩兮,“云妹妹,你三表哥也总提起你呢,说他是不是什么时候不小心得罪了你,你都许久不曾来过咱们府里了,今儿若非大哥的寿辰,怕你也是不会来的罢。”
徐氏扯着帕子冷声道:“宁嫂嫂说笑了,只是府中事务繁忙,不得空过来罢了。”
“娘,明舅母,我们快进去吧。”孔诗乔不耐的插嘴道,“敏姐姐前不久跟我说,她得了一样好玩意儿要给我瞧呢。”
崔大夫人似乎忍着气,又对知微和蔼的笑了笑,一行人便往屋里走去。崔三夫人笑眯眯的拉着知微的手,似乎不以为杵。
屋里已有不少来客,知微一进去便见满室珠环翠绕,环佩叮当,崔老太太正位坐上方,虽是满头银发,但精神甚好。身边好几位衣着不凡的鹤颜老夫人正陪着她说话,神态皆是放松愉悦的,知微猜想这几位大约是老太太的老姐妹。
崔大夫人引着知微徐氏三人见了崔老太太,孔诗乔似乎有些怕这位崔老太太,行了礼便乖乖的站在一旁,不敢多言。知微也随着喊了声姑祖母,崔老太太倒是笑的一脸和气,问徐氏道:“这便是你们府里的大姑娘?”
徐氏笑道:“正是呢,前头府里事儿多,老爷将知微写进家谱时便要来拜访姑母的,却总有这样那样的事儿绊着,这才拖到了现在。”
“都是一家人,是该带着出来走走的。”崔老太太笑着道,又问知微今年几岁啦,平时都有些什么爱好消遣啊,知微一一答了,微微含了些羞涩,乖巧温顺的模样儿。
老太太问话时,屋里的女眷几乎都在打量知微,神色不一。待崔老太太问完话,又有另几位大妈大婶问了几句,并不是什么尖锐的问题,诸如来京城这么些日子惯不惯啊,孔老太太身子骨儿好不好之类的,知微也很有礼貌的回答了。
忽的一把轻笑声响起,带了些轻慢的意味:“孔大姑娘,听闻你在学院里头可出名了,不过你家二姑娘是才女之名,你却得了个胆大轻狂的名声,不知有没有这回事呢?”
知微抬眼望去,见是一名身着荷红色纱衫和杏黄色百褶长裙的年轻少妇,正举了帕子捂着嘴轻笑,秀美的柳眉轻视的轻轻挑起。
知微仍是福了一福,略微有些慌张的答话:“回夫人的话,许是我自小长在乡野处,言行举止便有些偏颇,比不得各家的大家闺秀们,更比不得妹妹。不过好在太后与皇后娘娘体恤,并未斥责我的荒唐之举,还道这般赤子之心理应保持,若是被京城里头那些个束手束脚的规矩拘成了木头人,反倒不美了。”
那少妇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勉强笑道:“太后娘娘慧眼如炬,孔大姑娘……自是很好的。”
在座的大妈大婶瞧知微的眼神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谁不知道少妇那话是羞辱知微是不知礼数没教养的乡下丫头,可知微却仿佛很不安的说,太后觉得她这个乡下丫头挺好,就算做了荒唐事那也是赤子之心使然。太后说好那肯定就是好的,怎么,难不成你要怀疑太后的眼光不成?又顺便讽刺了一番她们眼里的大家闺秀,在太后眼里不过是无趣的木头人罢了。当然太后说没说这话,大妈大婶们可不知道,但太后召见她的事,她们可都听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