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微瞧着三太太这般做派,不动声色道:“都是我不好,打扰了三婶婶休息。”
她的歉意似乎让三太太更加不安了,诺诺道:“不是的……是我自己歇的早了。”
那云嬷嬷接话道:“也是咱们院子平日里太过冷清的缘故,太太病了这几天,渊夫人还是头一个来探太太的人呢。”
知微蹙眉:“怎的连昊嫂嫂也未过来吗?”
云嬷嬷嗤一声,正要开口,却被三太太拉住了,她依然是怯懦的模样,“不过是小毛病,昊儿媳妇平日里也忙,是我不让惊动旁人的,渊儿媳妇莫要怪她才好。”
“婶婶你这真是……”知微摇头,接过文杏递过来的茶水,“先喝口水吧。我知婶婶是不想多事,让府里的人担忧。可你自个儿身子便不顾惜了吗?若非今日昊嫂嫂房里的丫鬟说漏了嘴,我也不知道婶婶已经不舒服了好几日了呢。”
三太太受宠若惊的接过知微亲手递来的茶水,飞快低垂下的眼里闪过一线细芒:“昊儿媳妇她……没给你添麻烦吧?”
知微摇头笑道:“怎么会呢,婶婶多虑了。昊嫂嫂为人直白,我很是喜欢与她打交道的。”
她顿一顿,瞥一眼身边的文杏,“文杏,把东西拿上来。”
“这里面是一些补品,有一颗人参,掌柜说是长足了百年的。婶婶拿来熬了补身,还有极品雪燕,是公主从北定国带回来的。”知微指着其中一只包袱说着,文杏便将包袱打开,让三太太瞧清里头的东西。
三太太双手不迭的摇着,“使不得使不得,这些东西都太贵重了,渊儿媳妇留着自己用吧,我这身子,补不补也是这样,没得浪费了这样好的材料。”
知微按住她的手,笑道:“婶婶便别与我推辞了,婶婶拿着才是物尽其用,我这身体好得很呢,哪里需要这样好的东西来补。”
她似不经意的说道:“昔日二婶婶当家时,恐是太忙的关系,兼顾不到三婶婶这儿,我代她管着这个家,知道三婶婶的情况,如何能坐视不理?三婶婶只管收着用便是,你也知道我还年轻,许多事怕是考虑不到的,不过幸好明儿太太便要回来了,有太太从旁提点着,想来我也会轻松许多。以前不当家是不知道,这当家有多累,我眼下最希望的便是二婶婶早日从戒香营出来,这样我也能卸掉身上这担子了。”
三太太神色微变,陪着笑道:“渊儿媳妇何以这样妄自菲薄,依我看,你已经做得很好。你看我比你年长这么许多,不还是什么都做不好么。相信假以时日,你便能得心应手了。”
她的目光似不经意的落在知微腹部,又很快转开,“太太回来也好,虽然太太也未管过事,不过太太到底见多识广些,你们两人一定能做的很好。不过太太最想瞧见的,恐怕是膝下孙儿环绕的景象呢。”
她似失落又无奈的叹口气,“太太福气好,我这辈子啊,怕是没指望了。”
“三婶婶福气好着呢。”知微握着她的手笑道:“昊嫂嫂只是暂时没有消息罢了。文杏,把这个包袱也打开。”
文杏打开另一个包袱,取出一套华丽的蓝宝石头面。
三太太与云嬷嬷都睁大了眼,“这……”
“平日里见三婶婶似乎没有什么头面首饰,这套蓝宝石头面是早前便在第一楼定下来,指定由第一楼最好的师傅打造的。”知微顿一顿,又道:“三婶婶千万莫与我推辞。”
“可,可府里的人要是知道……”三太太为难的看着知微,怯怯道:“怕是要多生是非,渊儿媳妇还是拿回去吧。再说我这把年纪,这么多年也这样过来了,你让我用这么好看这么贵重的首饰,我……我这心里反倒不安了。”
“三婶婶别担心旁人,每个人都有,又不是只三婶婶独一份儿。”知微道:“三婶婶放心收下便是。三婶婶正值最好年华,这蓝宝石与三婶婶的肤色气质都很配,换了旁人还不能够驾驭得了这色儿呢。三婶婶若不要,我可要多心的。”
她说着,甚是俏皮又无心机的一笑:“我便要以为三婶婶是不喜我,所以才不收呢。”
三太太又不安又无奈,“那……云嬷嬷,你快收起来吧。可千万小心仔细了,莫碰了磕了,这样贵重的……真是,你看你这孩子为我破这费干嘛。府里人人都有了,那你可也给自己添置了?”
知微摇头道:“我平日里的已够用了,若是不够,我当然也会给自己买的,三婶婶便别为**心了。”
三太太握着知微的手,似感激又似欣慰:“好孩子……渊儿能娶了你,可真是咱们侯府天大的福气啊!”
知微心中冷冷嗤笑,若她真这么想也就好了。她装作不经意的瞧了眼那半开的窗,眼角余光瞥见三太太立刻随过来的掩不住紧张的视线。
故意往那窗边缓缓走去,三太太抓着锦被的手骤然一紧,嗓音紧涩:“渊儿媳妇,怎么了?”
知微走过去,将窗纱拉好,窗户关好了才转过身道:“婶婶屋里伺候的人也太不上心了,如今都快秋凉了,夜里风大,婶婶身子又不好,这要被这夜风一吹,岂不更要难受了?”
三太太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渊儿媳妇说的是,倒不是屋里的人伺候不周,却是我贪凉,让人开了窗。”
知微不赞同道:“总归是奴才们不上心,婶婶可觉得屋里人手够用?若不够用,我明个让人牙子领了人来,婶婶挑几个留在院里伺候,也热闹些。”
三太太忙摇头道:“你费心了,只是我清静惯了,再者,跟着我这样的主子爷没甚好前途,还是别连累了旁人。”
知微也不勉强,又陪着说了一阵话,这才告辞离开。
回去的路上,文杏有些不解:“姑娘也未与三太太说些什么,为何非要亲自来这一趟?”
知微笑着替她解惑:“我送她名贵的东西,送她需要的东西,不过是想瞧一瞧,她对我可有半分心虚惭愧!”
姜嬷嬷接口道:“老奴从头到尾便只瞧见她的虚情假意与做作,半分心虚惭愧也未见到。”
知微眼中冷意渐起:“我也瞧出来了,既如此,我对她也不需要有半分手软与心软!嬷嬷,方才你是头一个进去的,可瞧见了什么不曾?”
姜嬷嬷神色一凛:“奴婢只瞧见一个人影从窗户翻出去,只是屋里太暗,老奴也没瞧出那人是何模样。不过依着身高身形来判断,老奴可以肯定,那定是个男人无疑!”
“三老爷?”文杏猜测。
“不是。”姜嬷嬷一口否定道:“你可见过哪家老爷去瞧自己妻子要这般偷偷摸摸的?”
文杏深吸一口气,才道:“姑娘,我立刻去查今晚都有哪几位老爷在府中。”
知微点头,“先查吧,但也不排除另外的可能,嬷嬷,你留意着三太太平日里与哪个院子的人接触的较多。”
“姑娘方才为何不揭穿,让三太太也尝尝害怕的滋味。”姜嬷嬷也有些不解。
知微慢慢弯起嘴角来,“咱们今个来,不巧就碰见了三太太屋里有人,嬷嬷想,三太太会如何想?”
姜嬷嬷想了想,恍然大悟:“姑娘绝口不提,却是故意要三太太不安疑心?”
“她若慌了阵脚,对我们不是更有利么。”知微淡淡笑道。
还未走几步,便见画蔷领着婆子们抬了软轿急急而来,“姑娘快上轿吧,可别累着了。”
知微被她如临大敌的模样惹得发笑,却也不忍拂她的好意,由她扶着上了软轿,“哪里就这样娇弱了。”
原本抑郁的心情,也因画蔷贴心的举动而觉得松快了不少。
回到落樱园,便见五姑娘坐立不安的等在她房中。见她进来,立刻站起身来,却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