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真是,太莫名其妙了。
柳尘鸢此刻心如沉镜,虽有些害怕,可她没有真的要下手杀赵书贤,这件事天知地知她知,那只黑色的小虫子也知道,只有赵书贤不会知道。
他没直接下令杀自己,那自己总是有机会自证清白的。
之后的小半月,柳尘鸢果然再没有见到赵书贤。
一路上,那些亲兵对她说不上太尊重,那六人之中有一个显然是与赵书贤比较亲密的,大约是个队正,他一板着脸,那些亲兵看都不敢多看柳尘鸢一眼,只敢避嫌。
安营扎寨的时候,柳尘鸢有单独的帐篷,但只有一张薄薄的毯子,柳尘鸢前半个月恨透了和赵书贤一起睡,可他好歹身体不错,全身暖烘烘的,现在她不断在半夜被冷醒,又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她一人趴在马上,自然也是风吹雨打,那些亲兵都是粗汉子,谁会想着给她添衣服呢?她双手被绑着,自己也不能给自己梳洗,就这样,穿着已经不够厚还有些味道的衣服,每天趴在同样臭烘烘的马背上,无止境地赶路,整个人几乎都是晕的。
等抵达帝州之前,柳尘鸢只觉得自己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折磨的她神志不清,等一路被送到了帝州朱雀街,她便昏了过去。
之后的事情对柳尘鸢来说,都已十分模糊,她迷迷瞪瞪的,隐约能感觉自己又一阵颠簸后终于躺在了床上,被人脱了衣服,有人在为她擦拭身子,有人在用冰凉的毛巾铺在她脑门上,有人给她灌药……
柳尘鸢醒了又昏,昏了又醒,终于彻底清醒后,她缓缓睁眼,入目便是一张没什么表情的女子的脸。
那女子见她睁眼,道:“殿下清醒了?”
柳尘鸢茫然地眨了眨眼,那女子道:“约莫还没清醒呢……”
她转身要走,柳尘鸢艰难地张了张嘴:“醒,醒了……”
那女子动作一顿,道:“醒了便好。”
她把柳尘鸢额头上的毛巾给拿开了,换了一匹新的冰凉的毛巾,柳尘鸢一个激灵,又清醒了不少,她喉咙被烧的发哑,声音也不如平常那样温软好听:“我这是在……”
“回殿下,您在景峰宫。”
景峰宫……
柳尘鸢没听过这个宫殿,只好说:“我怎么会在这儿?”
那女子似笑非笑看着她,柳尘鸢反应过来自己白问了——她怎么会在这儿,当然是因为赵书贤下的命令。
于是她只好说:“景峰宫,是什么地方?”
这一回那女子又犹豫了片刻,但还是道:“回陛下,是冷宫。”
柳尘鸢瞪大了眼睛,没料到自己一回赵国皇宫便来了冷宫!
那女子想了想,又去外边喊了个女子来,道:“奴婢常安。”
另一个道:“奴婢常悦。”
两人行了礼,常安道:“殿下在这里的日子,便由我俩伺候着,您不必太担心,好生养病便是。”
什么不必太担心,荒唐,让她住在冷宫里,赵书贤是什么意思?!
柳尘鸢用手撑着床,颤颤巍巍便要爬起来,常安和常悦对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把她给压回去,劝道:“殿下,您现在要好生修养,不能随意走动……”
“皇上呢?”柳尘鸢被她们压着,一点不能动弹,最后只能有些无助地问。
“陛下才回来不久,政务繁忙。”常安笑了笑,道。
光是她俩的态度,柳尘鸢就能猜到赵书贤的态度,可她还是不明白……
若是要软禁她,送回椒芳宫也是软禁着,为何要特意送来冷宫?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常安与常悦却是一点儿不解释,只随意劝她好生休息,这两人显然晓得柳尘鸢是太后,对她的态度却决不是对太后的态度,柳尘鸢轻咳了几声,脑袋里晕乎乎的,呼吸也不怎么畅快,可她仍是不放弃,道:“可否……可否通报一声,告诉皇上,我要见他……”
常安又是一笑:“殿下,奴婢说了,皇上政务繁忙,怕是没时间来见您的。”
柳尘鸢只好道:“我……回宫多久了?皇上又回宫多久了?”
“皇上回宫了三日。”常安道,“您回来了两日。”
这时间比柳尘鸢想的要短许多,两人竟然也只相差一日,柳尘鸢犹豫了许久,还是说:“那……安贵妃呢?皇上回来后,安贵妃可有发生什么?”
常安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道:“什么事也没有……不过,小别胜新婚,皇上这几日,都是去的安贵妃那儿过夜。”
柳尘鸢愣了一会儿,最后说:“我……晓得了……”
其实,这本来也就是在意料之内的事情,赵书贤不会为了她惩罚安琢言。
柳尘鸢迷迷蒙蒙地想起了之前,自己举着石头,要往赵书贤头上砸下的那个瞬间。
若是砸下去就好了……不过是赵书贤护了她一回,她就忘记了赵书贤之前的种种暴虐,在最该狠心的时候心软了,最后还被那般误会。
现在被送入冷宫,毫无疑问只是个开始。
他一点儿不惩罚安琢言,甚至还加倍地宠幸她,这大约是一种赞赏——赞赏她之前让柳尘鸢,结结实实吃了一顿苦。
想来,即便赵书贤没有误会她要杀他,应该也是不会对安贵妃做什么的。
柳尘鸢翻了个身,背对着常安和常悦,又忍不住轻轻落下眼泪来。
之前她忘记姜蕴把自己送来赵国,一门心思想回去找他,最后却听到他娶了上官烟雨。
现在也是。
赵书贤不是姜蕴,她一点儿不介意赵书贤和安贵妃恩恩爱爱,赵书贤跟谁恩爱都可以,但如今这样对她,她偏偏又有些委屈。
可,这又有什么好哭的呢……柳尘鸢,你活该。
记吃不记打的人,总是不会有好下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