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一头微湿的长发垂在肩头,一边读报纸,一边笑着对他说,“小桐别闹!回自己房间去,乖。不然一会儿看你爸不揍屁股!”
他总是不听,跳累了就钻进被窝里去,把一双冰凉的光脚丫往母亲身边凑。
“哎呦好冰——”母亲总是惊呼一声,一边嫌弃,一边帮他捂暖。
“妈妈,你总读报纸干嘛?报纸上都写什么呀?我命令你,必须读给我听!”
小小年纪,他已经是个霸道的男子汉了呢。
母亲笑起来,她一向是个温柔的女人,此时便当真一字一句地念起来。尽是些他听不懂的事!听一会儿觉得无聊,只顾着赖在母亲身边,玩她的头发,很快都要干透了,一丝一缕溜过他的指缝。
父亲不出去应酬的夜里,洗漱完准备休息,看到这场景往往会皱起眉头,“心砚啊——”他喜欢拖长声音喊她的名字,“看看你把儿子都惯成什么样了!”
母亲会立即放下报纸,让他回自己房间睡觉。如果还不动,父亲把被子一掀,他屁股上就会挨上两巴掌,“小兔崽子,滚蛋!”
有一次父亲心情倒好,看着他们母子依偎在一起,笑笑地说:“干脆再生个女儿吧,不然我真要吃醋了!好不好,心砚?”
母亲白了父亲一眼,“孩子在呢,说这些!”
他倒高兴地拍起手来,“好呀好呀,生个妹妹,我天天带她上学去!谁敢欺负我妹妹,我就打到他满地找牙!”
往事历历。
如果不是眼前这个男人,他大概不会失去那些幸福吧?
正因为同病相怜的感觉太强烈,他后来才会对陈静言那样上心吧?他被夺去了母爱,她何尝不是失去了父爱?
想起陈静言,又是一阵烦乱,雪上加霜。
“不许你喊我母亲的名字!”他强压住愤恨,“她没事,过得很好!我警告你,不要再想着骚扰她!”
“骚扰?”男人站起身来,“现在是你在骚扰我女儿吧?报复我还不够,还要拿我女儿问罪吗?她什么都不知道啊!姓盛的,你们为什么要这样狠毒?”
报复?盛桐苦笑,当年父亲甚至不知情,是他冲出照片,自作主张贴到造纸厂的家属楼去。因为他送陈静言回去那一晚,记住了她家。以父亲的性格,就算知道这件事以后,都没有动过找茬的念头,更没有对母亲说过一句难听的话。
是母亲自己,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几次三番试图自杀,父亲没办法,只得将她关起来。后来,竟发了疯。
说得出来的悲痛,就不是悲痛。这么多年跟在父亲身边,看着父亲一天天用工作麻痹自己,只有他知道,父亲的心有多痛!
“我不会报复陈静言。”他转过身去,声音冷得结了冰,“你放心,从今天起,她不招惹我,我绝不动她一根手指头!”
“好,好,”陈父踉跄离去前撂下一句,“记住你说过的话!”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房间,跌坐在黑暗里,良久良久都没有动一下。
第二天,盛桐搭最早的航班飞抵c市,走出机场时,一位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快步迎上前来。
“小桐!”
“柏叔,你好。”
柏一是盛世集团的财务总监,与盛桐素来亲厚。只是这才多久未见,竟发现他两鬓斑白,笑容也疲惫不堪。
刚上车,柏一便向盛桐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事情经过。
原来,父亲有个信得过的朋友入股了c市的星辰地产。星辰地产老总沈星如,拥有神秘的背景,以低到不可思议的价格,拿到一c市江边沉降区改造配套的地,却苦于自身无力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