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兄弟对望一眼,交流了一下眼神,心道:“果然与传闻相同,这周正与家人走失,有家归不得,有亲寻不得,恐怕是要长留金水镇。”这对周正而言,肯定不算什么好消息,但对韩家兄弟而言,却是最大的好消息了——自家妹子的长期血包算是有了着落。
“那不知道周公子以后有什么打算?”韩大问道。
周正想了想,他的那些设想,水泥什么的,都还没有实际制作过,还不能作为成熟产品来推广,便道:“暂时没有什么打算。”
“周公子你可进过学?”韩大凑上来,把周正的茶盏又满上了。
面对这个问题,周正颇有些无奈,回答道:“读过一些,不过都不是经世致用的东西,换不了饭吃。”他这话一不假,至少在这个时代,他所掌握的知识大多换不了饭吃。
“那可真是可惜了……”韩二这么着,心里想的却是:“真是太好了,若你才高八斗,一转身参加春闱去,我妹子的病却找谁。”高兴之下,他又端起茶杯,要给周正敬茶。
正在这时,蕊儿却急匆匆地跑来了。
“不……不……不好了……”蕊儿跑得太急,话喘不上气。
韩大瞪了她一眼,道:“有客人在这里,怎的如此冒失?”
见韩大责怪,蕊儿强压下气息,带着哭腔道:“大爷,姐她……她寻短见了!”
这一句话就如同晴空霹雳,吓得韩二把手中的茶碗都失手摔了,他猛地站起身来,一个大步冲到蕊儿身前,抓着她的手道:“你什么?”
“姐她寻短见了!”这一回蕊儿的气捋顺了,大家都听清了,自己刚才没听错,这侍女的正是——韩少清寻了短见。
在场四人一听,哪里还坐得住,立刻都站了起来,往韩少清闺房跑去。等这四人到了韩少清闺房,都吓了一跳,只见韩少清正无力地坐在床上,本来白色的缎子被单上染了一块红色的血。
原来韩少清醒后,痛哭一场,只觉得生无可恋,便支开了蕊儿,拿了平日里做女红用的剪子,划破了自己的手腕。她划破了手腕后,便在床上等着自己血液流尽的时刻,想着待血液流尽了,自己便还是那个干干净净的韩少清。她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也是这么做的,如果一切都如她的计划,等到第二天早晨……不,都不用等那么久,只要等到韩大他们招待完周正,只要这么长的时间,恐怕她便魂飞天外、香消玉殒了。
也是韩少清命不该绝,她的丫环蕊儿是个忠心的,心想自家姐这两日里水米未进,这一番好不容易才鬼门关上走一回,活了下来,可不得好好补一补么?她又想到为了招待周正,韩家早备下了不少的补品,都在厨房放着。想到此处,蕊儿便偷偷摸摸到了厨房,拿了一盅热乎的炖燕窝就要给自己的姐送来。等到她端了燕窝,到了韩少清的房门前,又将门一开——便见到如现在一般的场景,吓得她把燕窝都摔了,急急忙忙、连爬带滚地招来了韩家两位当家。
“妹子,你这是何苦啊?”韩二心疼韩少清,见她左手手腕还在流血,赶忙走上前去,要找东西给她包扎,却被韩少清用剪刀格开了。
“二哥,少清早年便立下志向,要为顾郎守节,现下誓言已成空言,我又有何面目苟活于世?”韩少清血流得多了,脸色又恢复了原先的那种苍白,唯有双眼却是通红,也不知打她哭了多久。
“守节的事,本就是而已,这世上要守节的女子,又有几个真的能守一辈子的节啊?也就是你傻,真信了这些无聊的鬼话。”韩二是个男子,哪里不知道死后守节是个什么东西,他早就想过了,自己要是死了,老婆妾都放她们自由,好好的活人,还能被死人困住?没成想,最放不开的却是自己的妹子。
韩二这么本是想开导韩少清的,没想到这话了却更糟,韩少清的眼泪又垂了下来:“这世上熙熙攘攘的人流,薄情寡幸的男子、水性杨花的女子何其之多,可他们薄情寡幸也好,水性杨花也罢,与我何干?难道他们薄情寡幸水性杨花,便也要我去学他们吗?我只想静静地过我的清淡日子,守着我自己的誓言,等哪一天阎王爷要我走,我便去见我的顾郎。”
见韩二话没用,韩大心里焦急,劝道:“少清,无论如何,人既然活着,就该好好活下去。我和你二哥又没逼你什么,你先把手包扎上,你想啊,若是顾解元泉下有知,他会不会愿意你就这么去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