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空禅师的唇角舒出一抹笑容,“明心施主可愿听小僧说一则故事?”
苏锦歌微微一笑,颌首道:“自无不愿,禅师请讲。”
一空禅师的声调还是一贯的节奏,沉静而和缓,听在耳中莫名的入心。
“有一家人为孙儿办喜事,特请了一位得道高僧前去念经。那位高僧一进门便连连叹息,说道:‘古古怪,怪怪古,孙子娶祖母。猪羊炕上坐,六亲锅里煮。女吃母之肉,子打父皮鼓。众人来贺喜,我看真是苦!’
却原来这家孙儿所娶的新娘竟是他的祖母投胎转生,满屋贺喜的亲朋都是这家人从前吃过的猪羊转世。而曾互为六亲的亲眷却转世成了锅中所煮的肉。宴桌前坐着的一个小姑娘,她的母亲造下重业因而转生为畜,被人屠做美食摆上宴桌。乐班中站着一位男子,他的父亲因造下罪业托生为驴,被人剥皮做鼓。那男子不知他敲的正是那面鼓。
六道轮回,业报相还。岂知道今生盘中之物不是前生之亲眷挚友。”
“身在轮回,人人都在相互还报,相互残杀,相互食啖。这般看来的确苦不堪言。人生于世,一切无常。生命不能恒久,财帛不能常保,人情亦会生变。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诸般皆是苦。”苏锦歌说到此处停了下来,端起桌上的酸梅汤来又继续说道:“然而此刻我是苏锦歌,只是苏锦歌。眼前是一空禅师,院子外来来往往的是天音弟子。既不是鱼虾也不是猪羊。
前生不可追,来世太遥远。纵有来世,可那来世的我并是不是我,只好来世之事来世再讲。
万事万物皆有其规律,有生必有亡,有盛必有衰,而得失总相衡。岂知道眼前的‘苦’不是未来的‘甜’。‘苦’至了极限必将回‘甜’,‘甜’到了极致也必要转‘苦’。
苦也罢甜也好,皆能从中修磨心境、修德行,修为人之道而求成仙之道。”
一空禅师听罢,说道:“许多年前,楚施主曾与小僧说过一句话。”
听他忽然提到楚璎珞,苏锦歌不由好奇追问,“什么话?”
“管什么来世前生,反正我今世就要成就不灭仙身。”
“咳。”苏锦歌那一口酸梅汤险些呛进喉管。她方才洋洋洒洒说了那么长,其实不过就是这一句话再加一句不觉人生是苦海。楚璎珞这话言简意赅出了的一股霸气。
一空禅师似是没有注意到苏锦歌那一瞬间的失仪,面目依旧的沉静,“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施主执念于眼前,而眼前一切却将终归空无。”
“禅师是说明心心有执念?”苏锦歌微微一笑,“未知明心是否可以理解成‘道心坚定’。”
一空禅师莞尔,“明心施主此言,让小僧不知该如何接话才好。”
“禅师有大智慧,岂会不知如何接话。”苏锦歌正坐起来欠身道:“还要多谢禅师成全。”
一空禅师微微愕然,声音却还依旧的沉静和缓,“明心施主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这一次轮到苏锦歌愕然,“禅师说不知如何接话,不是要放弃渡化放明心离开的吗?”
“并非。”
苏锦歌滞了滞,面上倒没有半分会错意的尴尬。又是半碗酸梅汤下腹,继续开口道:“禅师为何执意要渡化与我?红莲业火虽危险,却不足以成为必须渡化的条件。毕竟要解决红莲业火之危,方法还有许多。”
一空禅师点了点头,道:“小僧看不到明心施主的过去与未来。这种情况小僧只遇到过两次。”
苏锦歌默然片刻,“上一次是苏青雪?”
一空禅师的神色微微一肃,“施主如何得知?这其中可是有小僧未知的缘由?”
“缘由确是有。”苏锦歌伸出手自盘子中抓起了两颗珠子,“这两颗珠子上都有个虫洞,左面这颗可以顺着虫洞打孔,穿在串子上不会与其它的珠子有所差异。右面这颗却不好这样处理,无论从那个方向打洞都难遮掩这虫洞的存在。
苏锦歌是苏锦歌,苏青雪是苏青雪。纵有一个相同点也到底是两个人。
禅师与其防我这未知是不是患的患,不如直接去渡那位已成的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