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亿,对于一个国家来说,真是寥寥无几;但对于一个地级市来说,这就是一项不小的基础设施投资。谁能承包这样的工程,那利润至少也得上亿元,就算是送给有关具备决定权的领导几百万,上千万,净利润在几千万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所以,修路最近几年一直是□□的高发行业,在河南省,前后三任省交通厅长都因为贪污受贿而被送进监狱,以致在长达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无人愿接任河南省交通厅长一职,导致这个炙手可热的正厅级岗位,长期无人主持工作,只是几个副厅长各把一摊。想想也很容易理解,修一条高速公路,少则投资十几亿,多则上百亿,这里面包含着怎样的经济利益?谁如果中标,这意味着金钱滚滚而来;而中标企业则从乙方迅速转化为甲方,工程机械企业、水泥企业、钢铁企业、运输物流企业等成为乙方,向中标企业竞标提供产品或服务。如果一家水泥企业能够中标,可能一年的利润全有了,生产规模还要进一步扩大。这水泥中标企业再迅速转化为甲方,那些提供河沙、海沙的公司开始行动起来,向水泥中标企业竞标供沙;然后,海里、河里的挖沙船就开始全力以赴从海里、河里挖沙,哪怕是影响地下水和河水蓄积,影响环境,也在所不惜。这是一个很系统的利益链,因为利润惊人,往往一些具备路桥施工一级资质的央企,也加入了用行贿等各种方式力争中标的行列,用不正当的方法,与当地的路桥国有公司、民营路桥企业,拼谁送的钱多,拼谁后面的背景厉害。从中铁一局到中铁十几局,到省级路桥公司、市级路桥公司、市政公司,到遍布各地的民营路桥企业,都在用行贿的方式在力争施工权,而不是比谁的技术水平更出色。就是技术最出色的路桥企业,也需要按照这里面的潜规则办事。在许多情况下,很多省的交通厅长内心世界里是不想收钱的,但还是被□□了,河南的一位前交通厅长就讲,他曾经拒绝了某央企路桥公司上千万元的行贿,但随后接到了省里一位重要领导的电话,要求这家央企中标,他只能让这家央企中标。事后,这家央企路桥公司还是送过来几百万,不收都不行,因为不收,就自绝于体系之外,上面打电话的领导收没收,这个没办法揣度,但不收的话,基本上差不多就仕途完蛋了。安徽、贵州等多个省区,均有交通厅长事涉高速公路□□案,其中贵州前任交通厅长马万里,曾经为改变贵州落后的交通局面,呕心沥血,扑在一线,做出过巨大贡献,后来因为竞争副省长失利,心灰意冷,终于被无孔不入的路桥企业们用金钱攻破防线,成为□□分子,让人甚为遗憾。
听了宋云生的话,方圆说:“宋市长,东州新港是东州市实现更大腾飞的重要决策,如果咱不想加入管铁路,必将影响到将来的运力。当然,市长要决定要建地方铁路的话,我也支持。不过,人家提出的条件就是,铁路建设必须交给人家,那么审批的事情就不用咱东州方面操心。”
宋云生看看廉松,看看李权,说:“小方啊,能不能让我或者廉市长拜访一下,当面再交流交流。很多事情,都可以再商量嘛!”方圆忽然很失望,一向能干、为民的宋云生,在方圆的心目中形象大打折扣。方圆相信,邵可卿说的都是真的,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方圆说:“市长,要是不给这个人来干这项工程,恐怕铁道部审批的事情,人家也不肯做的。”宋云生说:“这个人可够狠的,连渣都要拿去呢!这个代价,东州方面承担不得。小方,你告诉我,他是谁?”方圆说:“我现在其实也不清楚他是谁,但我相信,他是能够打动牛部长的人。”
廉松说:“方局长,宋市长是很器重你的,对你的厚爱让我们都很羡慕啊!你的每一次进步,既有宋市长提议,也有宋市长全力支持。而你在5中工作,一年来,宋市长给予了多少支持啊!为了改善校容校貌,宋市长拨专款;为了更新学校的教学设施,宋市长拨专款;为了奖励东州5中高考取得的好成绩,宋市长重奖。方局长,宋市长是重情重义的好领导,这我相信你也感受得到。”
方圆回想廉松提到的一件件事,内心涌出一些感动:“是的,廉市长,我很感激宋市长。可我也是一个小人物,我能决定什么?人家提出的条件很简单,东州铁路延长线,让他来做,并入管也可,地方铁路也可,都由他来做,他负责跑审批的事情。如果并入管,铁道部的投资由他负责落实。我只想为东州做点事,宋市长让我想想办法,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办法,如果市长不同意,那么也就算了。我没有其他好的办法。”
宋云生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小方,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要怪只怪某些人胃口太大。但有的时候,把所有的权利都交给了别人,同志们也不能答应啊!好了,你好好养病。这件事呢,我和廉市长、李权再商量商量。”
宋云生、廉松、李权离开了。方圆给邵可卿打电话,简要地说了说与宋云生见面的情况。邵可卿说:“很正常的。如果我猜得没有错,宋云生在这件事上陷得很深,搞不好他已经答应了某些企业,要把这个工程交给他们来做。13个亿哪,估计早就被某些人给盯上了。不过,从战略的眼光看,早点把这条铁路修好,确实对东州新港很重要。如果不能舍弃自己的利益,这条铁路是很难审批下来的。我刚才已经跟那个人通过电话了,他说,他对这条铁路很感兴趣,准备近期来东州一趟。当然,他开出的条件很简单:不管是管铁路还是地方铁路,必须交给他来做。现在又有新问题了,他表态了,如果不给他来做,那么这条铁路延长线,是绝对不可能审批的。”
方圆眉皱如川。天,事情又复杂化了!这简直是在逼人上梁山,不去也得去,去也得去,没有其他选择了。方圆奇怪:“姐,这是谁,这么牛逼?”邵可卿说:“牛二哥!牛弼部长的亲弟弟!”方圆更加奇怪:“姐,你怎么会认识这位大牛人?”邵可卿说:“我现在的老公是副局长,主管基建工作。沪局管辖的范围大着呢,徽省、苏省、清江、赣省,每年要修多少铁路啊!有很多的工程,都是这位二哥在做!这位二哥,胃口好,都能吃得下。当然,有他在,工程审批、进展,都会一马平川!谁敢不卖二哥一个面子?”[注:本情节完全虚构,特此说明。]
方圆似乎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但似乎更迷惑了。方圆忽然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陷井里。如果自己不找邵可卿,东州新港铁路延长线工程或许慢慢推动还能在未来某一天被铁道部审批下来;现在找了邵可卿,邵可卿倒是找了一位很牛逼的人,牛弼的亲弟弟,可是,如果工程不给他来做,这条铁路延长线的审批将永远都批不下来!这简直就是在坑爹啊!如果真地批不下来,那自己不但没有在这件事上立功,反而成了东州市的千古罪人!这件事可怎么办好呢?方圆一筹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