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方圆惊诧的表情,丁春晓说:“方圆,实际管企业,还是要在很多方面妥协的。学校不一样,是事业单位,财政拨款,除了审计部门查之外,其他部门的刁难是比较少的。企业呢?管的部门太多了,工商可以管,国税可以管,地税可以管,环保局可以管,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也可以管,还有质监局也能管。咱的婆婆太多,所以有的时候也需要有人能够顶得起来。这个郑治斌,是前副市长、现在的人大副主任傅全胜的外甥,而傅全胜原来曾任过质监局的局长。还有,咱生产的产品要送到各大商场,经常会受到刁难的,索要回扣,索要更高的进场费,这样的现象经常存在。郑治斌在这个方面做得还是不错的,因为家里有市领导撑腰,所以一般的商场人员还不太敢刁难他。”
原来如此!方圆说:“既然郑治斌有这方面的优势,为什么不安排到营销部?”丁春晓说:“我也有这方面的打算,可是营销部是很辛苦的,是开拓市场,是守住市场,是策划广告文宣的部门,郑治斌能不能做得了,是一个原因,还有,物流部是有油水的,而营销策划部是没有油水的。”方圆说:“看来,这几年郑治斌也在物流部捞了不少好处吧。”丁春晓说:“那肯定的。少说也得几十万吧。其实我都心知肚明,但是傅全胜得罪不起,一些关系也需要摆平。还有,这物流渠道的那些客户信息,这几年郑治斌一直把得很紧,就连我这个老板,也不能完全掌握,最多也就是掌握个七成。特别是一些社区超市,数量多,也是春晓糕点一个重要的出货渠道,这些信息如果再安排人重新来跑的话,又需要不少人力和物力。同样道理,如果郑治斌被春晓的竞争对手挖过去,人倒不重要,重要的就是他把这些客户和渠道也带走了,这对春晓公司也是沉重的打击。过年过节的时候,郑治斌动用他的关系,能拉来不少集团客户、政府部门客户,特别是春节、元宵节、端午节和中秋节,都是糕点企业的黄金四节。这其中以中秋节卖月饼为最重要。这几年,郑治斌在联系集团客户、政府部门客户方面,都有功劳,当然,他也占了不少好处,但总体来说,还是对春晓公司的利润成长有大帮助的。”
原来如此!纸上谈兵害死人哪!方圆说:“姐,听了你的介绍,我才知道我是多么的幼稚和不成熟。我原本就想拿郑治斌开刀,然后对整个春晓公司的管理动动手术。现在看来,很可能是手术没进行完,就已经伤筋动骨了。”丁春晓说:“姐文化程度不高,但毕竟也干了二十多年了。干企业是很不容易的,与管学校有较大的差别。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你也有把春晓公司管得更好的能力。其实,不用太久,只需要几个月,你上手了,我相信比姐管得更好。以后我要生孩子了,精力肯定不能都放到公司,方圆,恐怕你要多多地参与春晓公司的管理呢!张巧当个财务部经理还可以,很老实,能力也不错,但当副总,威望不行,如果不是我强行任命,努力扶持,恐怕几个部门的经理都不太服气,郑治斌更是不服。郑治斌觉得,他对春晓的贡献远远大于其他任何人,要提拔副总经理,也是提拔他,而不是别人。”
“郑治斌想当副总?姐,这未尝不是一个好机会。”方圆冷冷地说。
丁春晓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说?”方圆说:“其实明升暗降,自古至今都在用。当一个集团军的军长,是正军级;当一个军区的副参谋长,也是正军级,但一个副参谋长的权力,远远比不了一个军长的权力大。同样,当一个集团军的少将军长,从实权角度看,比到中央军委四总部当个副大军区的中将,还要更能说了算。在适当的时候,比如发现了一个好的物流经理苗子,我们重点培养培养,然后提拔郑治斌任副总经理,把物流经理交给这个苗子去干。”丁春晓说:“这样的人难找啊!方圆,如果我们培养了一个物流经理,再成为第二个郑治斌,怎么办?”方圆点点头,沉默了。
丁春晓说:“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也可能背叛。只有亲人,只有最亲最亲的人,才可以信赖。我是孤儿,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和小宝两个亲人,除此之外,我还能相信谁?”
方圆说:“姐,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我想让老家的二姐和二姐夫过来。”丁春晓说:“好啊!别人家的公司,家庭里的亲戚很多的,只有我的公司,多数都是当年与我一起打拼的姐妹。如果你二姐和二姐夫来,咱公司总算是有了自家人。”方圆说:“我姐夫这个人,还有些小机灵,在当地开个摩托车修理厂,处理各方面的关系还行。让我姐夫参与到物流中来,至少可以有一个自家人。我姐姐来了之后,倒不一定在公司里上班。你有几个月就生产了,让我姐姐帮着月嫂伺候月子,我想她也会尽心尽力。”丁春晓说:“好啊。你姐就是我姐,她来了,最好。”
说着,丁春晓的眼泪流下来:“其实,我多么盼望着,如果自己有妈妈,来伺候月子,那一定会很幸福。姐来了,也一样的。”方圆说:“姐年纪可能比你还小一点。”丁春晓说:“你姐就是我姐。”方圆顿时无语。
过了一会儿,方圆说:“其实,我是真不想让这件事,让更多的人知道。你知道,我现在已经是副局长,如果努力下去,应该会有更好的前程。”丁春晓说:“我知道,我什么时候也不说,我对谁也不说。我只是希望,你知道这个小宝也是你的亲生孩子,你对待他,也要像对睿睿一样好。”方圆说:“是的,只有你和我知道这件事,我永远只能是孩子的舅舅,而不是爸爸。”丁春晓的眼泪婆娑:“我知道,我知道。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方圆说:“其实姐可以去香港生,让孩子生下来就有香港籍好不好?”丁春晓说:“到时候姐能去吗?”方圆说:“姐能去。我相信,姐一定会越来越这个小侄子的。”丁春晓说:“好,我听你的。”
方圆说:“我现在还准备跟你谈一谈生产部的事情。生产部的这些问题,都需要整改,否则一旦有外人看到,咱春晓公司的声誉就完了。”丁春晓说:“其实各家公司都差不多的。”方圆说:“为了把春晓公司打造成一家上市公司,就需要严要求,高标准。关于工作服的问题,我想与舒韦蓉大姐联系一下,看有没有既透气也吸汗的面料,给工人们生产这样的工装;关于生产车间,确实比较热,能不能安装几台大功率的空调;关于员工的卫生,我想公司的澡堂应该每天开放,而不是一周开放一次,确保工人进生产线之前,洗个澡;关于女员工的头发问题,我想应该要求全部剪成短发。”
丁春晓说:“工装的问题可以马上解决;女工短发的问题,也可以有这样的要求。至于天天开放澡堂,会极大地增加生产的开支和成本。圆,你知道开一次澡堂,需要消耗多少水,消耗多少电吗?如果天天开澡堂,那可真恐怕会让咱的利润被天天消耗的水给吞了。至于安装空调,烘培车间肯定不能安装,流水线车间,也难以安装。”方圆说:“为什么?”丁春晓说:“空调也好,风扇也好,都会吹起大量的灰尘。而食品生产,最讲究的就是无尘。空调和风扇吹起大量的尘,这个会降低产品的质量的。”
看来企业管理,并非自己想像的那样简单啊!成本要考虑,产品质量也要考虑,这大概就是丁春晓一直没有开放澡堂、安装空调的根本原因吧。当然,也不排除丁春晓比较节俭的缘故,但丁春晓分析的问题,还真是一个现实的问题。
方圆说:“如果水费、电费由工人自己出,这可以吗?”丁春晓说:“只要能控制住用水和用电总量,天天开放也可以。但你知道,有些员工进澡堂之后,反正水不是自己的,浪费极其严重的。”方圆说:“让我想想,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我记得,在报纸上看到,有一所大学里有个办法,让大学生们洗澡的时候,往往不到10分钟就出来了,用水少,而且自觉节省。等我查一查,找到了,我们再研究是否采用这个新办法。”丁春晓说:“如果有,那就太好了。其实员工进生产车间前,是应该洗一洗的。”方圆说:“跟舒韦蓉大姐联系,是你联系,还是我联系?”丁春晓说:“你联系吧。你对她有功,她在各方面的关照,肯定比对我能多。”方圆笑了:“姐也是精明人哪!”丁春晓说:“我觉得到了你面前,我就变得好笨好笨。”方圆说:“姐一点也不笨。今天姐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让我知道现实与理想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如果按照我的意思对春晓公司进行改革,说不定会引起乱子来。姐分析的这些情况,都是我宝贵的经验啊!”丁春晓说:“哪有?你不笑话姐就好。”方圆说:“我向□□发誓,绝对没有。”丁春晓握紧了方圆的手,幸福的暖流涌上了心房。
方圆的手机铃声响起来,方圆看了一眼,心里一惊。但方圆不得不接起来:“双华,有什么事?”孔双华说:“我去医院看你,说你一早就出门了。你现在在哪里?可不能把自己累病了呀!”方圆说:“春晓姐生病了,在医学院附属医院,我来看看她。”孔双华说:“啊?春晓姐病了呀?什么原因?”
方圆还真不好解释,丁春晓是什么原因而住院。方圆说:“也没什么事,工作累的,住院调养调养。”孔双华说:“春晓姐对咱家真不错,我也过去看看。”
啊?方圆简直就坐不住:“你不用过来了。我马上就回市立医院。”孔双华说:“我怎么能不过去呢?咱睿睿吃了多少春晓姐送的蛋糕?如果我不去,显得多没有情意!我这就过去了,你在那里等着我。”
方圆沮丧地对丁春晓说:“姐,双华要过来。这件事啊,一定要保密!”丁春晓说:“我知道。”让方圆没有想到的是,孔双华第一时间给孔淑芳打去电话,让孔淑芳查一查,丁春晓到底是什么原因住院。如果让方圆知道,方圆又该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