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山洞中,不时传来一声声痛苦的哀嚎,忽高忽低。那是一只骨瘦如柴的灰狼,它正在分娩,似乎很不顺利,它生了一天一夜,已经没有力气了。
就在这时,山洞闯进来一个满身是血的青衣男子,男子怀中抱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男婴,男婴哭啼不止,声嘶力竭。
野狼听到声音,睁开眼睛,却没有动作,它没有力气驱逐侵入者。
男婴哭得小脸通红,青衣男子手足无措。
野狼双眼聚焦在男婴身上,身上突然就涌起一股力气,全部集中在肚子上,一声长嚎,终于是生下两头小野狼,野狼强撑着咬断脐带,眼睛一闭,晕倒了。
其中一只生下来就也没了动静,另一只也不活泛,只是凭着本能寻到母狼乳。头处,只可惜,母狼太瘦了,小东西怎么也吸不出第一口母乳。
男子这时候已经找出男婴哭啼不止的原因了,在他不小心让伤口流出的血液滴到男婴口中时,男婴咂巴着嘴,他就知道了。
男子苍白的脸浮起一丝笑意,小侄子这是饿了,真好,能吃证明能活。
他将伤口对准男婴嘴部,在伤口上方用力一挤,血一下子就喷涌而出,男婴显然饿得狠了,吃得急,那点伤口的血量就有点不足,男子于是又拿起长剑在伤口上深深划了一刀,血流如注。
很快,男婴吃饱了喝足睡着了,男子手臂上的血却止不住了。
青衣男子皱着眉头看自己的手臂,有点烦恼,他现在可不能死。他把逃出来时带的包裹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没找到任何药物。
血滴在地上发出的声音让他心神烦躁,他余光看到那只刚出生的小狼,小狼拼命允吸母狼的乳。头,却不见它吞咽。于是,男子抓过小狼,任由血液滴到小狼嘴里。
出乎意料,原本还血流不止的伤口,竟然在小狼允吸几口之后,慢慢的不往外流血了,小狼似乎没吃饱,不过既然止住血了,男子也不会为了一只野物再将伤口绷开。他随手把小狼塞回野狼怀中,这才发现,这只野狼竟然还未死亡。
男子想了想,来了主意,他将衣服脱下,垫在山洞最角落,把男婴移了过去,妥善安放,再把野狼拖了过来,挡住男婴,然后才提了长剑出了山洞。
被追杀了三天三夜,也不眠不休,不吃不睡逃了三天三夜,男子已经累得不行,也饿得不行了,他现在可还不能死,这是他大哥唯一的孩子,不说为了报仇,便是为了这孩子他也得撑着。所以当下,他得先填饱肚子,别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最后却被饿死了。
还要找猎物给山洞那只野狼,那是只母狼,母狼有奶,小侄子的口粮可都指望着它。
等男子好不容易捕到一只大老鼠,再回到山洞时,野狼已经醒了,正伸着干巴巴的大舌头,缓缓舔拭小狼仔,又舔了舔身旁男婴的小脸,舔掉男婴嘴角的血渍。
野狼看向男子的眼神中充满疑惑,却并无戒备。
后来每一天,男子都会捕猎分与野狼一半,也会用鲜血喂养男婴和小狼,直到野狼出了奶。
野狼也确实通了灵性,它出奶量少,可每次,它都会让男婴先吃饱,才喂养它自己的孩子。
小狼终究是活不了多久,出生后第一个满月,男子觉得,它是被饿死的。死去当天,野狼哀嚎了一夜,第二天消失了。
可每天早上晚上,它准时出现在山洞前,给男婴喂完奶,就又走了。
便是后来,男子寻了一只母山羊,再不缺奶了,野狼依然每天都出现在山洞前。
再后来,男婴解了奶,开始能吃水果了。男子下了一趟山,下山前,他把男婴托付给野狼。
为期三天,躲过无数次跟踪,路过的城门口都张贴着他的画像。男子终于平安回来,带了很多物品上山,大米,粮油,盐醋,最关键的是书,是族谱,是笔墨纸砚,还有,还有他郑家那把祖传的匕首,那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只不过是重要的友人相赠,所以当成传家宝,还刻了姓的匕首。
男婴一岁半,牙牙学语,男子在他耳边念叨:“你是郑家儿郎,郑清远,爹爹是郑沐烨大将军。你爹爹叫郑牧野。”
于是,郑清远学会的第一句话就是:“爹爹,真沐爷。”
“郑沐烨”他的大哥,那么厉害的大哥。
郑清远稚嫩的声音一遍遍重复这个名字:“郑沐爷,郑木叶,郑沐也,郑沐烨!”
那一年,男婴知道自己名字,但他只认识两个人,一个是叔叔,叫林沐沐。一个是灰灰,是很厉害的大狼。
两岁半,他坐在灰灰的背上,每天看狮子老虎大熊打架,回来就跟叔叔学老虎的动作,学灰灰走路,还有咬兔子的动作。
于是,郑清远被强压着读书学字了。学的第一个字,是匕首上的字,叔叔说那是他的姓,可是学的第一个名字,却是他爹爹的名字,他爹爹叫郑沐烨,是个很厉害的人。
那一年,他写了无数遍族谱,一犯错就写族谱,学灰灰叫也要写族谱,学老虎叫也要写族谱,从拿不稳笔写的模糊不清,到依稀可辨析字体,再到一眼就看出那个字写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