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凉墨眸中一沉,应道:“在她伤好之后。”
“若是总是不好呢?”俞振声一针见血。
这个问题,也曾经是横亘在沈凉墨和苏薇心头的问题。
若是夏思琪,总是不好呢?这个可能,并不是没有。
如果夏思琪总是不好,这件事情就一直搁浅吗?
沈凉墨是一个极度负责和讲道义的人,他不可能在夏思琪未好的时候,就单方面的和她离婚。
毕竟他曾经欠过她一命,毕竟她此次受伤,也跟他安排婚事太过迫切却未事先知会她一声有关。
但是沈凉墨的声音和态度更加坚决:“我有凤卿在。”
他的潜台词非常干脆利落,俞振声不可能听不出来。
他也有十足的把握,只要有凤卿在,这件事情便能很快的解决。
俞振声转身看向窗外,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他指着大院外的一处小院子说道:“墨少,你看那个地方……那里,曾经是苏薇的母亲带着苏薇生活了快三年的地方。我曾经以为,可以给的都能给她,却连她有了孩子都不知道。年轻的时候,我的心也很大,大得以为这一方天地都容纳不下。她们母女在那一处小小的空间里,委委屈屈的生活了三年之久。”
沈凉墨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那是一处小院子。是大户人家家里,专门用来给下人落脚的地方。
沈家有这样的地方,他也曾经……将苏薇赶到那样的地方生活过。
“男人的心,总是顾到这里,顾不到那里。她后来带着苏薇离开,十几年辗转在外,我都不知道我还有这样的女儿在世界上。墨少你说,一个男人,怎样才能好好的将自己所爱的女人和孩子,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沈凉墨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
苏薇跟随着母亲,已经因为身份的问题,吃了很多苦头。
她的成长之中,有太多的缺失。
如果苏薇和孩子跟着他,在沈家要重复以前在俞家的生活,这样的苏薇,谈何得来幸福?
可是这些问题,是苏薇造成的吗?
不,不是。她一点错都没有。
她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身份,她只能被动地承担这一切带来的苦难和伤痛。
那是上辈人带来的痛苦,强加在了她的身上。
但是现在的她,却是可以选择的。
她现在是备受人疼爱和尊重的俞家二小姐。她可以选择成为一个家庭中堂堂正正的、光明正大的少奶奶,不被人议论,不被闲言碎语强加于身。
她本来可以嫁给沈轩,也可以选择范孟良,更可以选择青阳。
甚至她就算随便嫁一个真心疼爱她的男人,也可以得到应有的尊严和光明正大的少奶奶的位置。
可是为了孩子,她不得不委委屈屈的在他的身边,承受世俗眼光的压力,承担道德的压力,做一个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的代孕母亲。
沈凉墨知道俞振声在担心的是什么。
这么久以来,他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可是现在他能给她全世界,却惟独单单在此刻,给不了她一个合情合理合法的身份——他沈凉墨的妻子。
但是即便如此,他现在也再也不可能放开苏薇的手了。
哪怕有再多的挑战,再巨大的困难。
沈凉墨也站在窗前,他比俞振声更加高大俊朗的身材,在阳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面对着这唯美的夕阳,他的声音稳定而坚决,说道:“我也无法告诉你,怎样将苏薇和她的孩子,全部庇护在我的羽翼之下。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只要我的羽翼在,就会一直为他们母子张开。”
俞振声扭过头看着他:“无论什么情况下吗?”
“无论什么情况下。”沈凉墨英俊的侧脸如同刀斧神功一般雕琢而成,淡淡道,“除非我死。”
俞振声再次长长地叹息,说道:“墨少,我相信你的名声,也相信你的人品。”
沈凉墨淡淡颌首。
两人同时再次看向窗外那处小院落。
那是苏薇的生命之源,那是她这一生开始的地方。
但是那却绝不是,她以后会过的生活,也绝不会是她这一生余生的选择。
沈凉墨朗声说道:“苏薇有身孕了,我要带着她在我的身边。”
他没有转头看俞振声。
刚才那么多话,属于男人之间的对话,彼此都是聪明人,对方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沈凉墨说完,转身大步朗朗地出了俞振声的书房。
俞振声发出今天的第三声长叹。书云,书云,这个女儿,始终是不属于我的。
沈凉墨下楼来,苏薇正坐在沙发里,青阳在给她削水果吃。
两人都没有说话,但是画面静谧而美好,在夕阳的余光里,像一幅静默的水彩画。
沈凉墨顿了一下脚步,才继续下楼。
青阳见他下来,收起了水果刀,优雅笑道:“墨少过来了。”
“嗯。”沈凉墨对他颌首,“天色不早,我要带苏薇回去了。”
青阳一怔,但是旋即一笑,苏薇现在怀着身孕,在沈凉墨身边,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没有任何人,比孩子的父亲更适合呆在孩子的身边。
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她心目中最重要的那个位置。
苏薇其实已经料到沈凉墨和俞振声之间要说什么,她知道现在关于她住在哪里的问题是大家的焦点。
他们没有过问过她,正是因为知道,她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也肯定会以最理性的态度来选择和面对。
所以不管如何,她的选择会是沈凉墨。
就正如当初她选择离开他,回俞家一样,她现在选择和沈凉墨在一起,都是基于理智和最大化好处的选择。
都不是单纯的为了她自己,而是综合全面的考虑。
这一点上,苏薇一直都有这样大气的气质,不扭捏,也不造作。
知道大家的意见是统一一致的,她放下手中的甜芒,点点头说:“那青阳哥哥,我就先回去了。”
“嗯。”青阳眼眸中光亮一闪,随即归于平寂。
苏薇跟在沈凉墨的身旁,慢慢走出了俞家大院。
李婷则顺利地接到了俞琬婷。
俞琬婷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还在昏迷之中。
李婷坐在车里,心头被毒蛇咬噬一样,目光中露出淬毒的光芒。
她的目光在窗外一扫,看到旁边的车里,坐着一个短发干净利落的女孩子,白希的肌肤,甜美的面容,不是言家的大小姐言蓉是谁?
她心头气不过自己的女儿被言家的人欺负,看见言蓉的时候,她眼眸一转,毒计上心。
既然言家的人欺负了俞琬婷,所受惩罚不过是挨一顿鞭子,并无实质性的伤害。那么此刻看到言蓉,她李婷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呢?
她本就不是能够吃亏的人,睚眦必报,何况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害得女儿成了那个样子?
她马上叫人过来,低声耳语了几句。
她手下的人很快便出去了。
她冷冷笑了笑,说道:“开车。”
车子便驶出了言蓉所在的位置,朝俞家所在的方向进发。
言蓉坐在车里,脑子里一直都是某个人的身影晃来荡去。
他怎么样了呢?上次去救安安,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呢?
她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随手滑动,不知不觉就点到了沈木的电话。
言蓉刚想收回手指,才发现电话已经拨打了出去。
她想挂断,但是随即安慰自己:怕什么嘛,打个电话而已。对面又不是老虎,难道还能吃了你?
电话里传来接通的声音。
她轻轻咬着唇,第一句话要跟他说什么?要问他什么?
她感觉到心跳有点快,但是她预想之中的声音却并没有想起。电话响了七八声之后,那边便传来嘟嘟的忙音,原来是并没有接。
“什么嘛!”她嘀咕道。又不接。她也不是老虎,又不会吃人。那个木头人干嘛总是不接她的电话?
她有些泄气,也有些生气,手指在屏幕上翻飞,写了一行字:“对不起,我拨错电话了。没接也不要紧。”
写完,她想了很久很久。删掉。
又重新编辑,和上面的话一模一样,一字未变,她点击了发送。
本以为找到一点心理平衡,心头却更不是滋味了。
车门被人拉开,她懒懒地回头:“卫铭你回来了?”
却不料,一只手带着一张沾了麻药的手绢伸了过来,蒙在了言蓉的口鼻之上。
“唔……你们……”言蓉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便一下子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