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什么藩?聪聪才这么一大,就什么藩?”太皇太后闻讯怫然,召来皇帝当面质问,“即便要就藩,阿原喜欢的是西夏王宫,为何藩地不是宁夏,而是辽东?”
其实宁夏和辽东一样,全属于九边重镇,常年需要抵御胡虏,没一处太平的。不过太皇太后心疼孙子,就记住“阿原喜欢西夏王宫”这一了,阿原就藩连宁夏也去不了,太皇太后如何能不介怀。
皇帝听太皇太后召见,颠儿颠儿的就来了。自从贾淑宁无端产,太皇太后已是不大愿意理会他,这会儿竟然主动召见,他能不殷勤么。
皇帝脸上堆着心翼翼的笑容,“年初已有数位御史上书弹劾晋王久不就藩,居心叵测,孙儿一概置之不理。这些时日阿原接连上了好几份奏章,要求尽早就藩,孙儿实在推却不得。祖制如此,无可奈何。”
“阿原对西夏王宫只是一时兴趣,过后也便不放在心上了。因青雀曾立誓终身抵御胡虏,他的藩地便不能是江南的鱼米之乡,只能是九边重镇。卜者为阿原占卜过,辽东于他最为有利。”
太皇太后无言良久,挥挥手,要撵皇帝走。皇帝哪能就这么走了,很可怜的道:“孙儿这些时日都住在乾清宫,日夜忙于国事,实在疲累的很了。祖母最疼孙儿的,容孙儿多坐会儿吧。”
“皇帝是一国之君,爱住哪儿便住哪儿,我可管不着。”太皇太后声音虽还是冷冷的,神色间却已有些缓和。做祖母的,有几个能拗得过自己孙子的?皇帝对张皇后过于迁就宠爱,太皇太后确有微词,可是太皇太后也知道,对皇帝来,能忍住不去坤宁宫,能冷落张皇后一阵子,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唉,做老人的,不能不知道个眉高眼低,这也要管,那也要管,徒惹儿孙们厌烦。太皇太后近来颇有些心灰意冷,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皇帝委婉替张皇后辩解,“那太医名不见经传,皇后向来不认识他。太医正后来看过药方,原来那太医是学业不精,弄错了一味要紧的药,才会让安胎变为堕胎。”
言下之意,张皇后是无辜的。
太皇太后冷笑,“她是梦月而生的贵人、仙人,怎会有此龌龊之心?皇帝多虑了,我从不曾怀疑过她。我不过是年纪大了,背晦了,心疼曾孙子而已。”
皇帝还要再什么,太皇太后不耐烦,把他撵走了,“莫在我眼前杵着!”皇帝见老人家神色不对,不敢犯倔,灰溜溜的出了宁寿宫。
乔嬷嬷见太皇太后生闷气,陪笑劝解,“陛下虽住在乾清宫,可彤史却是有记录的。虽是名身份低微的宫女,却是宜子之相,许是过不了多久,便有喜信儿。”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但愿如此。阿乔,那宫女你仔细留意着,不许有失。”乔嬷嬷抿嘴笑笑,“是,您放心。”
宫女阿莲若是有了身孕,一定会平安无事生下来的,因为没人敢再动她。贾淑宁产之后,万岁爷悲痛之下欲立晋王为皇太弟,张皇后吓的差没昏过去。嚣张狂妄如张皇后,这会儿大概也明白没有皇子是实在不行的,哪怕是宫女生下皇子来,她也是嫡母,将来也是稳稳的皇太后。若是天下真归了晋王,她可算是什么呢?
再笨再傻,这个账也是能算清楚的。
看着太皇太后略显疲惫的面容,乔嬷嬷不无同情。太皇太后算是富贵已极了,可是儿子当年苦恋比他大十八岁的万贵妃,孙子如今痴迷于骄妒成性的张皇后,唉,太皇太后也闹心啊。
“老人家年纪大了,可生不起这个闷气。”乔嬷嬷悄悄抽身出来,叫来一名内侍吩咐了几句话,内侍恭敬的答应,去了晋王府传话。
晋王、晋王妃带着聪聪来看望太皇太后。聪聪已有五个月,白嫩光滑的脸蛋上嵌着两颗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漆黑灵动,天真无邪。他脾气很好的样子,不管见了谁都会认真的看上好一会儿,然后给一个大大的笑脸。他也很好动,不管见了什么东西都要伸手摸摸,若是合他心意,还会放到嘴里咬。
太皇太后见了聪聪,满腹牢骚、不快一扫而空,亲手抱过来,十分亲呢。聪聪照例盯着她看了半天,那目光真是专注认真,心无旁骛,好像全世界只剩下眼前这张面孔。看了一会儿,他咧开嘴笑,露出一对才长出的、的新牙,可爱极了。
太皇太后被他笑的酥酥软软,“聪聪,乖孩子,我是曾祖母啊,聪聪知不知道?”青雀凑过去教聪聪头,“聪聪,你知道这是曾祖母,对不对?来,我们知道你不会话,你头就好了。”
太皇太后、乔嬷嬷等人都摒住呼吸,看着聪聪。你真能听懂话呀,会头?那你可是神童了!
青雀循循善诱,晋王站在不远处郑重的做了个示范,聪聪很有默契的跟着学,连头的样子都跟晋王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