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丫头都被那场妖火折腾得筋疲力尽,鲁天赐飞上天的那一瞬间,我才意识到应该跟他要一只擎天猪才对,因为我们的马早就丢在荒漠之中,后面的路只能步行。他给我的这块令牌看上去普普通通,非金非银,也没有“比邻镜”那么神奇的功能,或许到街市上能冒充玉石换几个馒头,但目前来说除了增加负重之外毫无作用。幸好下一站并不太远,沿着驿道走了不到两天,视野中便出现了城墙的轮廓。
天刚破晓,粉黄的旭日嵌在乳白的云朵之间,像打在瓷碟里的生鸡蛋,风中飘着淡淡的烟火味和零星的鸡鸣犬吠。前方竹林中露出几间茅草房,离它不远的大路上有四个穿官服的家伙蹲成一圈,热烈地谈论着什么。
走近一看,圈子中间躺着一位年轻女子。二十来岁的样子,青衣紫裙,肚子微隆,雪白的脸蛋被散乱的头发遮去一小半,依稀可辨的五官还算标致,长长的睫毛像竹帘一样挡着紧闭的眼,如果不是身首分离,我还以为她只是睡着了。她身旁的地上有一小块猩红的字迹,歪歪扭扭,残缺不全,像是竖着写的“白王”二字。
第一次近距离看死人,我没有感到太多不适,毕竟光天化日,还有这么多官差陪伴——不是说他们带给我极大的安全感,而是他们有趣的形象分散了我不少注意力。这四名官差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荤素搭配非常和谐,腰间都挂着一块刻有“神捕”字样的牌子,我们的出现并没有干扰他们精妙绝伦的专业表现。
胖神捕:“显然这地上的字是破案的关键,死者是想告诉我们凶手的名字,此人名叫‘白王’。”
高神捕:“哪有人用这么难听的名字?凭我的直觉,这姑娘应该是位烟花女子,她本来要写的其实是‘白干一次’,最后一个字没来得及写完就死了,由此可见,凶手应该是个玩完没给钱的嫖客。”
瘦神捕:“嗯,我也觉得她是没写完,不过那个没有写完的字不是‘次’,而是‘瓶’。白干,就是老白干的意思,案情很明了,凶手是个酒鬼,犯罪动机很可能就是为了抢这姑娘手上的一瓶老白干。”
矮神捕:“你们说的都太肤浅了,如果线索这么明显,那还要我们这些神捕干什么?其实这是死者临死前留下的一个字谜,“白干一”这三个字的笔画加起来一共九画,九是‘舅’的谐音,所以,凶手就是死者的舅舅!”
神捕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当的,我直听得云里雾里,站在我肩头看热闹的小灰唧也一个劲地用小爪子挠头,丫头却忽然开口道:“依我看,伤口整齐细薄,凶手用的可能是剑;地上血很少,她显然不是在这个位置被杀的;尸体的旁边有几点圆形血滴,边缘略显锯齿状,证明是从两尺左右的位置掉落,应该是凶手在挪动尸体时造成的;如果我们沿着这个方向一路清理过去,就能找到被凶手掩盖的移动尸体时留下的血迹;我刚才注意到那边一棵竹子上有血迹,就过去查看了下,血迹的高度显示当时死者被杀时是跪着的;该血迹呈喷射状,从下向上分布,结合旁边草叶上的滴落状血迹和草丛中的脚印以及其相对位置,不难看出,凶手是个左撇子;我们还可以从伤口的角度推算出凶手的大致身高,再从脚印的深度估算出此人的体重……”
四大神捕也听得云里雾里,甫一回神,齐声叫道:“那血字呢?!你能解释吗?!”
高神捕轻蔑地看着丫头:“这么重要的线索都能漏掉,一看就是业余的!”
丫头一脸无奈:“各位前辈,她唯一的伤口在脖子,一招致命,难道她一手提着自己的头,一手蘸血写字?而且凶手不会留她一口气去提供线索,更不可能让我们看到,所以这字要么是凶手故意留下的,要么是目击者事后偷偷加上的。依我看,这不是什么‘白王’或‘白干一’,应该是个‘皇’字。”
“大胆!”胖神捕勃然变色,“胡说八道!难道皇上会来害一个山野村妇?”
丫头一侧头闪过他喷出的唾沫星子:“别激动,我说的是凶手想让我们这样以为,再说,皇不一定就是指皇上呀。”
正争论间,驿道上忽然冒出五位素衣少年,昂首阔步走到我们面前,站成一排。右边第一位少年上前一步,双手抱拳:“久仰四大神捕威名,听说天下没有你们破不了的奇案难题,在下有一问,不知各位能解否?”
不待神捕们回答,他又接着说:“我们五个人当中只有一个是凶手,有三个人说的是真话,方便起见,从我这里数过去,依次叫我们甲乙丙丁戊就可以。”
神捕们大眼瞪小眼,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少年甲清清嗓子,宣布道:“现在开始,我先说,戊是凶手。”
少年乙说:“我不是凶手。”
少年丙说:“丁不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