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的干旱终于被这一场纵贯了十几日的大雨给解决了。几日后,帝都也飘起了绵绵小雨。算着节令已入冬。北风呼啸,无边落木萧萧下。到了十一月上头,天气骤然变冷,几乎滴水成冰。京城内外,人人都穿上了棉衣。
这日,东宫学堂要举行考试。云缨一大早起来。哪知道刚刚推开窗户,一阵寒风夹杂着雪霰子灌入衣领,不禁打了个喷嚏。
走入庭院。但看四四方方一个院子,有一方池塘。池上有六曲长廊,穿过玉带拱桥直通水榭。周围布置了假山石,都是两百年多前从无锡太湖选送过来的——这里是开国功臣诸葛丞相的府邸,几经易主,如今归到她手中。
欣赏完了新的驸马府邸,便准备进宫谢恩事宜了。
今日,她是晌午时分进宫的。推算了时辰郑君琰还在御前当差,便先去了东宫走一遭。等过了御书房之后,忽然听到一个人的脚步声不远不近地跟着。陪侍的小太监向着后面一拜,转身跟着她向着宫外走去。
她还是一次都没回头。
经过了一个月这样无言的“跟随”与“陪伴”。郑君琰对她一如既往的好耐心,好脾气,好风度。让她的心,渐渐变得温暖。不过,她也读过《孙子兵法》。男人耍这一套欲擒故纵,对大多数女人有效,对她依旧无用。
因为凡事若是下了决心,那她云缨就很绝情。
在东宫读了一上午的书,中午草草吃了几块点心,便回去府邸换了朝服。下午,马不停蹄地再赶去东宫。今日邱浩然要收尾功课。四书五经都要考察一番。若是不合格,不但她这个学生要写一封忏悔书,老师们也会写罪己书。
这可不能敷衍了事。
到了东宫书院时,靖王和太子正等在暖厢门外。
云缨深吸一口气,顶着靖王的目光走到了太子面前——陈朝奕闭着眼,面上毫无血色的白,眉头微微蹙起。显得很是文雅而纤弱。靖王陈朝荣与哥哥相反,身材魁梧雄壮,顾盼之间神采飞扬。更有雍容皇天贵胄的气度。
云缨早就听闻陈朝奕是个病罐子,病到了吃药当饭的地步。就这么个太子,也难道靖王会觊觎东宫。而老皇帝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放着两个儿子争来争去。既不满意太子羸弱,也不满意靖王势大。有时候,她真的搞不懂: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两个王爷都是天家的亲生骨肉。怎么陛下就坐视不管呢?
“驸马爷准备得如何了?”靖王陈朝荣慢慢踱步过来,抬眼细细打量她:“今日邱先生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云缨抱拳一笑道:“不过临时抱佛脚。就看佛祖保佑不保佑了。”
靖王露出轻蔑的笑意:“本王看驸马爷写给父皇的奏折,看着就是胸有邱壑。尤其是那篇写武陵旱情的。真正是有大家风范。”
果然是兴师问罪来了。云缨不动声色地回复道:“臣亲眼目睹了那场天灾,看众百姓为旱灾所苦,有感而发,才大胆上书言事。”
靖王拂袖起身,大声冷笑道:“好一个为生民请命!本王早就听闻云驸马大公无私,心系百姓。不过,你所求的是百姓的命,还是某些人的命呢?”
这话就露骨了。云缨俯首看太子的反应,还是闭目养神。她心一横便道:“靖王言重了,在下不过小小一侯,能保的不过是今日吃饱穿暖。至于性命与您一样,都是听凭陛下安排。”
一说到“陛下”靖王才略为收敛。这时正好邱浩然唤靖王入内接受考核。靖王整了整衣冠便进入。云缨长舒一口气,却听太子这时开口:“靖王此次考核必然不能通过了。”
“为什么?”云缨不解。
“今日测试的策论是:论熙和帝之围如何破解。”
云缨晓得这个典故:熙和帝,是前朝大楚的亡国之君楚昭清。两百年前,八岁的太子楚昭清登基为帝,改年号为熙和。三年后,大楚恰逢天灾,江南起义。国家陷入战火,百姓生计凋零。
小皇帝楚昭清还来不及有所作为,三个把持朝政的股肱大臣却有了异心。他们同时发动政变,将巍巍大楚分为了周,秦,晋三国。并且一起联手杀了楚昭清。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三家分楚。”
她知晓邱浩然不会无缘无故出此题,但是朝政一向是萧家和郑家分庭抗礼。皇帝正当壮年,大权在握。哪里来的瓜分国土的逆臣呢?